《我家住在張日興隔壁》是一本寫給雙胞胎妹妹的送別之書,楊双子這個名字其實是雙胞胎姐妹的共用筆名,姐姐楊若慈主力創作,妹妹楊若暉主力歷史考據,但妹妹在31歲的時候罹癌過世,在隔了五年之後,姐姐楊若慈終於寫完了這本關於妹妹的散文,即使已經隔了五年,即使作者的文字非常幽默,整本書讀完還是非常揪心,姐妹情深讓我非常有共鳴。
人盡可父母
雙胞胎的阿嬤是能幹的水泥工,家是阿嬤自己蓋的,只是阿嘛雖然會建,卻不懂設計,整個家就像迷宮一樣,每個來過家裡的同學都會迷路。楊双子的家庭就跟這個家的建築一樣複雜,爸媽在雙胞胎很小的時候就離婚,媽媽後來再婚有了新的家庭,爸爸則會帶回來一個接一個的女朋友。雙胞胎不只有親媽,爸爸的每一任女朋友,她們也都要喊她們媽媽,雙胞胎還有很多爸爸,有親爸,老爸(媽媽的再婚丈夫),還有多桑(日語的爸爸,大姑姑的再婚丈夫)。即使有比平常人還要多的「爸爸媽媽」,但雙胞胎的童年卻過得相當辛苦,國二的時候阿嬤過世後,爸爸自己離家出走,很長一段時間都不回家,雙胞胎常常有一餐沒一餐,只能依靠親戚偶爾接濟,直到後來國中畢業去讀夜校,可以白天工作賺錢,她們才得以擺拖餓肚子的生活。對她們來說,要叫誰什麼稱謂都是小問題,更大的問題是「好好活下去」。
有人曾問作者,如果妹妹能夠復活一天,會怎麼度過呢? 如果真的有這麼一天,也不做什麼,就是好好煮一頓飯給妹妹吃。妹妹生病的末期,什麼都吃不下,最後跟姐姐說想吃冰塊,姐姐到處去找冰塊,便利商店的冰塊質地太結實,不行,麥當勞的冰塊內有中空,咬起來爽脆,中等,最上等的義美的冰塊,又鬆又脆,但不單賣,所以只能買冰咖啡,回家分離咖啡與冰,再給妹妹吃。以前吃不飽的時候,從來沒有覺得自己可憐,因為有妹妹一起,現在能吃飽了,卻無比空虛。
梵谷與西奧
國中的時候,租書店盛行。雙胞胎每天走路回家,或是乾粹翹課,省下公車錢用來租書。她們租漫畫,也租小說,因為一本小說可以看更久,看書的時候就可以躲進書中的虛構世界,忘記現實的饑餓。書看多了就想自己寫,雙胞胎一起討論劇情,樂趣無窮。高中時楊若慈手寫了第一部小說,粗估有十萬字,寫得手指都長了厚繭,如果還想繼續寫下去,勢必需要一台電腦來加快速度。她跟掌管兩人開銷的妹妹商量商量,妹妹硬是從捉筋見肘的生活費裡生出一筆錢,買了一台最陽春的電腦,除了 word 打字以外,啥也不能做。
前兩部小說連續被出版社接受後,楊若慈開始考慮辭掉工作,專職寫作,妹妹同意了,她說「如果你是梵谷,我就來當西奧吧。」西奧是梵谷的弟弟,梵谷生前很不得志,作品都賣不出去,但西奧一直支持他,深信他的作品一定會獲得肯定,在梵谷死後還是小心翼翼的把梵谷的作品收好。她不知道妹妹哪來的信心,怎麼會覺得她是梵谷,但妹妹對她的愛一直都很盲目,就像當年二話不說就同意買電腦,現在也一肩扛起賺錢養家的責任,讓她辭職。
後來她決定寫歷史小說,央求讀歷史的妹妹一起合作,研究歷史文獻,她負責寫,寫到中間的時候,妹妹已經末期轉進安寧病房,睡著的時候比醒著的時候多。偶爾醒來,妹妹會叮嚀她:「你一定要把小說寫完喔」她回妹妹:「你不要隨便死掉喔。」妹妹不忘鼓勵她:「這本小說一定會紅的。」她回嗆妹妹:「我才寫一半耶。」「沒問題,會紅的。」妹妹很肯定的說,唉,妹妹總是比她對自己還有信心。
虎爺
妹妹過世以後,朋友帶她去見一個師父,師父見了妹妹的照片,說了一句話「你妹妹是虎爺接走的」虎爺是誰?在此之前,她從沒注意過虎爺,她是信耶穌的,但因為師父一句話,她開始到處找虎爺,原來虎爺是土地公的坐騎,常常被放在土地公神壇的下方,從此以後,她進了廟,第一件事是彎腰看看有沒有虎爺的身影,她還建了一個相簿,裡面放滿各地虎爺的照片,不知道原委的人問會她,為什麼這麼喜歡虎爺?她會回答因為她要寫一本關於虎爺的小說,正在收集材料,但其實她踏遍全國,拜訪虎爺,只是想要問虎爺,妹妹是你接走的嗎 ? 她過得好嗎 ? 能不能拜託你,好好照顧我妹妹吧。
32 歲生日前夕,她做了一個夢,在夢裡她原本腳步匆匆,趕著赴約,結果轉頭發現妹妹在身邊,她心想,妹妹身體不好,我怎麼能用這種速度走路呢? 漸漸妹妹的腳步越來越慢,她背起妹妹繼續走,中途妹妹一直嫌自己太重,要求把她放下去,她沒有理會,「沒問題的,我背得動」她跟妹妹說。後來兩個人一起坐下休息,她開始流眼淚,妹妹問她,怎麼了嘛,為什麼哭了呢? 最後彷彿醒悟過來,小聲說果然我已經死掉了嘛,就在聽到這句話的那一瞬間,她放聲痛哭,醒了過來,是的,這是第一個沒有妹妹一起過的生日,接下來的每一年生日都沒有妹妹了。
感想
即使妹妹不在了,作者現在依舊以「楊双子」的名字繼續出版,她再也不只是楊若慈,她要代替妹妹過她來不及過的人生,去看她來不及看的風景,在連載的專欄裡面,她與妹妹進行想像中的愉快對話,她很有信心,如果妹妹還活著,想必對話就是這麼進行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