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與「救」完美的一體合一——〈聖・朱利安的故事〉讀後感

〈聖・朱利安的故事〉是福樓拜三故事中的第二篇。一開場就費了極大的心思建構主角家多宏偉、壯麗，朱利安的出生又是多麽備受期待，這在初讀時忍不住浮現一個困惑：他都把他的家世寫得那麼好了，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呢？

於是朱利安從彌撒遇到小老鼠的起心動念，開始了他的殺戮／成聖之旅。我不免戰慄起來，雖然這麼說似乎拉垮福樓拜的架子，但這種走向簡直與現今資優生虐貓殺狗的不謀而合，可能人類從備受擁戴到墮落這條路實在太過容易。然而福樓拜把人的暴虐、殘酷，渴望支配他者、控制一切的破壞力描寫得太令人折服了。不僅僅如此，他把人、魔、神，或者說是善惡、好壞、俗聖等等的分類二元概念都鎔鑄起來，讓所有原該是兩極的特質在朱利安身上顯得莫名其妙得合理。

最後一段情節不禁讓人想起後來赫曼赫塞的《流浪者之歌》，都是一個人活出極致的成道之旅，不過朱利安的看似更偏離常軌，突破道德倫理的想像界線。

人究竟是個怎樣的生物？要如何以一種尺度去評價呢？在殺戮中痛快殺戮後懷疑，在「殺」中得到無與倫比的權力的掌控感，在動物乘上諾亞方舟得到救贖之前，朱利安可能就把牠們全部殲滅了。這樣的殺性和後面他的聖性——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受他恩惠的人無所不在——兩者間到底存不存在矛盾？

在獨裁者和拯救者之間擺盪的人，在極致的時刻都活得如同神魔決絕，然而神魔卻同體相生，殺和救其實沒有縫隙。

福樓拜的這篇短篇實在太對味，讓我瞠目結舌，在閱讀的過程中反覆驚艷或驚嚇到必須停下來喘氣。

讓我想到世界文學課從天花板竄出的老鼠，在清明的空氣之中出現擾人的存在，我們當中有誰會起了殺念然後一發不可收拾呢？

那他可能是我們之中真正的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