嗑書系列10：《曾國藩：野焚》
直到曾國藩父親過世，他藉著喪父脫離戰場，然後有機會接觸到黃莊思想，他才漸漸領悟，這世界不是這樣的黑白分明，以前的他，表面上贏得了勝利，卻都在後面狠狠地輸了回來。
這些日子，在實實在在的民事軍旅中親身體驗了許多次成功與失敗的幫辦團練大臣，通過細細地品味、慢慢地咀嚼，終於探得了這部道家經典的奧祕。這部貌似出世的書，其實全是談的入世的道理。
只不過孔孟是直接的，老子則主張以迂迴的方式去達到目的；申韓崇尚以強制強，老子則認為「柔勝剛，弱勝強」，「天下之至柔，馳騁天下之至堅」。
「江河所以為百谷王者，以其善下之。」這句話說得多麼深刻！老子真是個把天下競爭之術揣摩得最為深透的大智者。
這時的曾，才終於一改以往不通情理的作法，學會了「轉彎」、「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讓子彈飛一會兒。
這樣心態上的轉變，為曾往後的軍旅生涯帶來很大的轉變，也是這時，「湘軍」的地位逐漸超越了滿人的「八旗軍」，配合彭玉麟的水軍，逐漸能與太平軍分庭抗禮。
也是在第二部，我們《曾國藩》系列的偽主角「太平軍」，也迎來了他們的結局。
然後，坦白說，我沒有仔細去讀《曾胡治兵語錄》的原文，但隨著我看下去，我發現這系列《曾國藩》小說，很詳細地去描寫人心的真實面。
我想治兵語錄內講得帶兵帶法，肯定都是標準的模範文，而在書中，曾國藩最大的主力部隊，由他親弟弟曾國筌所帶領的「吉字營」就肯定完全不是這麼一回事。
當湘軍終於攻破金陵城，準備洗劫時，一名老翁出來勸退，希望湘軍可以記取歷史教訓，莫像當年項羽火燒阿房宮，留下千古罵名；應向曹彬那樣，不枉殺一人，千古傳誦。
在這個歷史轉折點，身為吉字營統帥曾國筌在書中是這樣說的：
「不要理會這個老頭子的酸腐之言。兵不血刃，還打什麼仗？本帥不做曹彬，大家放心大膽去燒殺吧！」
「利誘」是所有人基本的生存需求，不是每個人都搶著要當聖賢，都要流芳百世，大家要得很簡單：「錢、女人、官位」，沒了。
要當第一個衝鋒，沒有足夠的誘因，誰要賣命？如果攻下城池，無法盡情燒殺擄掠，還要遵守一堆規定，那很好，刀給你，你先去送死，到時候我踩著你的屍體講幹話。
你可以看到吉字營攻城後如何的軍紀敗壞，但你就像曾國藩一樣，完全無法反駁弟弟曾國筌的辯詞。
這就是我覺得這本書好看的地方，它不跟你打高空講幹話，要打勝仗，很多的時候不是講漂亮的場面話就能獲得的，更多的時候是你看不到的陰暗面。
這邊要額外用最近看的另一本著作：「華杉講透《孫子兵法》」來補充這段。
孫子兵法中提到
《作戰篇》：
「故殺敵者，怒也；取敵之利者，貨也。」
《軍爭篇》：
「掠鄉分眾，廓地分利，懸權而動。」
作者華杉針對這幾段是這樣註解的：
「搶劫是古代戰爭的潛規則，也是重要的激勵，這是軍隊的醜惡面；當一座城久攻不下，城裡的守軍堅決不投降，在我方的傷損越來越大、士氣逐漸低迷，對敵人也不用在仁慈，主帥為了激勵士氣，允許破城之後的燒殺搶掠，都是必要之惡。」
當然這樣的掠奪，是很難公平的，每個人都有「不公平錯覺」，覺得自己搶得永遠比別人少，永遠不滿足，也因此成功的將領都有一套方法。
華杉也以曾國藩為例，曾國藩說將道，講為將要廉。士兵不懂得誰戰術高明，但是人人懂得盯錢盯得緊。將領若貪錢，或吃空餉，佔大家的便宜，他就不給你賣命。你若自己廉潔，又時常能讓大家得些好處，則個個奮勇跟你殺敵。
因此，古今名將，都有一個共同點，就是捨得給大家分錢。最典型的，就是凡是搶得敵人或民間財物，全部分給兄弟們，自己分文不取。我只要皇上賞賜的，搶來的都歸你們。因為他自己不參與分，覺得分得不公平的人也沒話說。這樣大家都願意跟他打仗，他的勝仗就多，升官就快了。
真正的現實，是不斷考驗著人性和智慧，能從容遊走在理念跟實際面的人，才能走到最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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