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家
回台中前一天,剛參加完電影試映,晚上10點多在台北租屋處收拾行李,雖然每年過年都在清水過,但還是不知道故鄉的天氣如何?應該帶多厚的衣物?為了方便,只穿了一套較防寒的衣物,和一件襯衫以及換洗內衣褲襪而已,不過最防風的外套一定得穿著,因為回清水就有機會騎機車,而清水那種沿海平原外加鄉下空曠的環境,天氣不比台北好到哪裡去。
可能是因為緊張,所以提早了一個小時到高鐵站,我就蹲在站外看人潮都往站內擠入,大家的神色也都因為要返鄉而十分緊張,家人吵架大小聲的狀況在短短一個小時,可以上演好幾齣,這些場景都似曾相似。
終於在中午時間上車入座,旁邊做一個約莫30到40歲之間的女性,穿著風格簡約優雅,一身黑色套裝加跟鞋,十分有韻味,看起來像是從事百貨專櫃的服務員,他的行李不多,我暗自推測她大該單身在台北住了一段時間、家中還有長輩、回家時間不長,八成是得提早開工。列車出了板橋,窗外已經可以看到較開闊的風景,她坐在靠窗,放下手機但依然用耳機聽著什麼,她將頭撇向窗外,我也將頭撇向她,看看她的睫毛看看她的妝,看看她的手機螢幕看看她的手;睫毛翹翹但眼色顯出年齡,手機看不出什麼內容,但手指非常漂亮,淡粉色的指甲油,和修長的手指,握著手機而眼光迷離,我多希望能和她有多一點交集,可惜在列車到達終點站時,我在月台弄丟了她的身影,不過我和她是同個城市的人,而且是兩個。
高鐵台中站,因為曾經來過幾次,所以知道怎麼走到台鐵月台,但途中倒是發現人台中新蓋的捷運綠線,我繞道看了一眼,目前的路線還是對我無用,依然是「市區優先」的情形,不過內心還是十分激動的,因為我高中時非常喜歡研究台中的城市設計,特別是交通方面,大該是因為住在直轄市鄉下,沒有享受到太多資源,在不會騎車之前,常常得利用不太靠譜的台鐵,這也是我這次選擇高鐵的原因。
然而,多付的高鐵票錢,雖然讓我提早到台中,卻不能讓我提早到清水,我依然得利用成追線支線才能回清水,而台鐵果然不負眾望又誤點。從高鐵轉台鐵要適應這種破爛、搖晃、慢速的落差感,曾經台鐵是我高中較晚回家時的交通方式,路上可以和女同學聊天,那時候甚至覺得話還沒說完就已經到站了。在台北打混了一年半,只覺得這種不方便的事情令人毛躁。
最後抵達清水車站費時40多分鐘,而台北到台中坐高鐵僅需1個小時。回到清水,這個時節的天空確實是灰灰冷冷的,不過當天(28)空汙特別嚴重,隔著口罩空氣都是臭的,而不遠的山、或是田野都一幅枯黃乾燥的表面,這是突然回家才會特別意識到景象。
叫了計程車,平常不會搭理的司機大哥,今天成了我的消費(服務)對象,一旁空車的司機問我是不是要去機場,而幫我放行李到後車廂的大哥則說截斷地說不可能,「這種時候都嘛是去外地的小孩返鄉~」他確實經驗老道,不過他事先並沒有說過年車費要加40塊,另我覺得不大高興,不過我還是順利到家,梳洗一番、放置好行李、把寄到老家的春聯在我房間掛起來,這件事是沿襲去年的傳統,因為北市政治人物都會發放春聯,只需填表單就會替你郵寄,除了自已欣賞政治人物,拿春聯沾沾喜,不蹭白不蹭。休息一會,隨即又著裝去沙鹿找母親,真是來來回回不嫌累!
小年夜
小年夜是除夕前一天,有點像是12/30號的概念。由於農曆年的最後一天(除夕)要拜拜,所以會在小年夜的子時開始祭拜,直到隔天中午再向祖先祭拜一次。除夕當天中午,幾個堂兄妹和我一同持香拜拜,通常只有小孩在拜,可能是長大了的大人已經不再意這些禮俗,可是偏偏這些禮俗是他們所堅持的傳統。
「祭神如神在」站在祖先牌位面前,我雖然真的相信祖先在,但我這幾年漸漸不懂為何要祭拜?既然祂在,那應該就在就好,為何需要拿香向牠們說「新年快樂」。
在我旁邊的堂兄妹倒頗虔誠,可能他們心誠,可能他們孝順,知道這一切禮俗有「凝聚家族向心力」的功效,其實整個過年跟這些堂兄妹完全沒講一句話,也是很常見的,甚至一整年偶爾見面卻都沒說話也是可能的,但不是我們感情不好,只是大家害羞,害羞的原因是,一開口舉家害羞的人們就會開始聽你們講話,而他們害羞的原因則真的是關係不好。
也許三年五年後,我們也不會站在一起祭祖,站在一起過年,不過如果我們堂兄弟姊妹以後都有小孩,我想我也會叫小孩們一起去拜拜吧!
除夕
除夕夜,因為上次冬至下雨,所以除夕時應該天氣很好,果然除夕前後冷氣團來襲又伴隨一點雨勢,只在除夕當天放晴。
因為防疫規定,軍職的大伯一家不能回來圍爐、剛結婚的堂姊等也因為其他原因留在台北。往年人最齊的時候,會在客廳旁再開兩桌,非常熱鬧;不過今年似乎連年菜都顯得冷清許多,倒不是菜色不豐富,而是口味變得難吃了,前幾年還沒過年就會有家人詢問我年菜的意見,然後除夕當天廚房外連車庫也會開伙。不過除夕的年菜本來就是動筷了人少,湯鍋類、主食的米粉、飯等不受歡迎,尤其是各種魚、肉類,到了初一初二都還是好好的沒動,不說還以為是新煮的呢!
其實隨著老人漸老,加上大部分年輕人都是出外人,本來胃口就不好,加上感情因素,大家坐在餐桌上的時間很短很短,但是過年必須要看起來很豐盛,否則會被爺爺牢騷(他正是吃最少、坐最快的人)。
今年包紅包的人也很少,一來是沒錢,二來是小孩少或長大了。各個長輩都想速速發完離開飯桌,也不會有什麼太吉祥的話,通常是簡單俐落、語氣平穩的「新年快樂~」。
少了年節氣氛和金錢,讓年菜、紅包、氣氛成為各種惡性循環下的受害者。
幸運的是,家裡的新成員,大堂姊的女兒在去年出生了,所以今年有一個不會感到尷尬、壓力又討人喜歡的人,幫大家轉移注意力,成為某種意義上的「眾矢之地」。
初一
照不知從何而來的習俗,初一應該是要早早起床、出遊踏青。前一天喝了一點咖啡,大概六點才睡著,也就是正要有睡意時,發現鄰居在放鞭炮。因為晚睡,自然也是睡比較晚,下午五點才起床,照習俗說法,大概要懶一整年了。晚餐到樓下和大家一起吃飯,雖說是一起,但大家不會真的同時吃飯。我前一天吃完飯沒有收拾自己的碗,晚上要吃飯時已經有人把碗洗好擺在我要坐的位置上,我要杯子也有人準備好。在飯桌上先開動的是我和爺爺,其他人還得忙東忙西,就算沒人要吃,也得把菜加熱,不時還得伺候爺爺,勸他吃這個吃那個,其實也頗打擾。另外大家避免同時坐在飯桌上,大該也是彼此互看不順眼。
初二
每年過年實際最期待的日子,就是和媽媽娘家這邊的親戚過年,除了紅包質量高之外XD,就是因為這邊的家庭成員相對單純一些,且在鄉下的郊區但距離老家不用五分鐘車程,所以比起除夕的不自在,在外婆家舒坦不少。
這一兩年,外婆似乎有點精神上的困擾,主要是因為身體老化,進一步和舅舅一家的相處突然有點不自在,表哥長大有自己的社交,不相過去那樣依賴外婆,總總心情令外婆內心十分落寞,不過也有很大成分是心理問題,並非子女不周。這幾天看著外婆,神智似乎又好轉了一些,不曉得是否與舅舅一家在年前搬到新家有關。
另一個喜歡初二的原因是,媽媽另外住在外面,在外婆家是少數可以在一個客廳的機會,就連我奶奶也常常因為思念前媳婦,想來外婆家碰碰巧遇運氣。而今年阿姨因為找到工作要排班,所以初四才會和舅舅一起回來,初二只有四個人吃一桌菜。
晚上,和去年一樣要去福宴樓吃晚餐,這是四叔宴的客,因為出嫁的女兒要回家,又不想在家吃年菜,所以都會固定在這家餐廳吃個飯,可惜堂姊生皮蛇,沒有回家,臨時找了其他親戚一起湊人數。
再次返家
其實在眾人不斷問我「不是還很久才開學?怎麼這麼早回家?」時,我內心也是有點後悔應該多留一點時間,但一想到年味的稀薄、疫情給出遊的限制、還有逃避某些家人的心理,讓我獨自留在寒冷的清水,實在不太願意,睡不好、洗不暖、起床沒東西吃,房子漏風淒冷...等等,更加讓我想回台北,我的租屋處,我安身立命之處(目前)。晚上10點的高鐵,需要9點到台鐵搭車轉乘,本來家中有人要去高鐵站接送,可惜時間兜不起來。只能依靠父親載我,但他卻想用一台老舊危險的機車載我和行李,我想起母親的交代,切勿給父親載,因為父親眼睛很不好,車子又老舊,家裡有車卻沒想到要在寒風的夜晚驅車送我。最後拜託四叔載我去台鐵。
其實當晚四叔出嫁的女兒剛回來不久,是他去接送的,我很愧疚破壞的天倫之樂,但他還是開著新買的車,直接開往在烏日的高鐵站,讓我感受到很大的溫暖。途中台中的天氣非常晴朗,紅色的下弦月成「惡魔的微笑」,月下的夜景更是壯闊。路上有一搭沒一搭的對話,氣氛還算融洽,小堂姊也有同往,多年不見他變得活潑許多。
四叔當天往返高鐵站:
晚上七點往返,接送女兒女婿回家
晚上九點往返,接送我回台北
晚上十點往返,接送女婿回台北
非常不好意思麻煩他,雖然四叔和我感情不錯,但他女兒難得回家,我還是十分愧疚,但內心卻是溫暖的,想到去年中秋節也是他特地載我,他習慣穿著整齊乾淨,讓小孩有面子,我和他當時也聊了一會兒天,我還記得我恭喜他當阿公了,這反而像是正常對父子關係的想像。
最後我提早搭高鐵回台北了,回到台北是熟悉安心的味道,安心來自於交通的方便,熟悉則是這是我的同溫層,這裡的人才會明白「方便」、「外地」的心情,和我一樣當天回台北的學生很多,而捷運列車上也有很多年輕可愛的女孩,是台北很棒的風景。
台北,沒有人在等我,頂多是親切的房東阿姨,但更多的是煩惱、壓力、課業與工作,果然回台北第一晚又失眠,不過還算舒適自在,至少沒有清水老家的風聲和霉味。
突然羨慕起,已經含飴弄孫當阿公的四叔。不曉得新的年會如何?我在租屋處這樣想著,想著想著又寂寞起來。
2022壬寅年春節種種心情有感,是為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