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巴士

在吐露港公路行駛的巴士，大概是當中最慢的車。不知道有多少人會跟我一樣，獨個兒駕駛時，會不知不覺放慢速度，就那樣跟着巴士走慢線，跟着她慢慢地走完那段不長也不短的吐露港公路，然後在期間放空一下，思考人生。這天跟着的巴士是紅色的274X，巴士上層的最後排座位，坐着一個女生，和兩個男生。

在未曾擁有私家車的時候，我就會做一件別人眼中看似極度傻瓜又無聊的事。那就是，我在玩GTA(俠盜獵車手)時，會隨意開一架車，然後會很認真很專注地跟着一輛巴士行走。我在遊戲世界裡都會完全遵守交通規則，跟着巴士停紅燈，轉右或轉左。有時候會下起雨來，我會把電台播放着的歌轉到去張敬軒的《過雲雨》，音樂響起，我就會跟着唱，天空剛下了幾場雨 看街上路人不多，然後繼續駕着遊戲裡的車，跟着巴士。

有些時候，我會跟着巴士半小時以上，明明沒有意義，我卻很喜歡。我會想像自己長大後，真的擁有自己私家車時，也要找些時候跟着巴士。下雨天時，也要播一下張敬軒。很多時候，遊戲裡的巴士發生意外，或者突然轉進一個百慕達中消失不見，我才會繼續參與遊戲中的任務。

十年過去，我的GTA遊樂早已封塵，那個跟着巴士的想法，卻在心中縈迴不去。因此，我一個人駕車的時候，我真的會跟一下巴士，保持距離，通常沒有比我慢的車會跟在後面，除了巴士。

這晚黃昏，車子鑽進大老山隧道前都沒有遇上塞車，那與天空下了幾場雨無關，那是因為極端的抗疫手段。街上的人和車都少了，即使那是太多人與車的彌敦道。我會在四線行車的吐露港公路獨個兒駕車時，才會跟着巴士。

那架車是274X，74X的特別版，大埔人都應該熟識。我只看到巴士上層玻璃窗前的三個人頭，長頭髮的應是女生。她跟一個男生坐得很近，但大概彼此不認識，他們都坐得很直，女生沒有挨向男生，男生也沒有不規距。世界這麼大，遇到一個坐在自己身旁的女生機率不高，也許也是一種緣份。

女生當然也會這樣認為，若能遇到一個坐得很直，側面又很好看的男生，想必她會把他寫進日記裡。我記得曾經有人說過我的側臉好看，仿似是一個只會從側面看人的女生，而她，無論側臉或正面都很好看。我默默跟着那架274X巴士，她開得不快也不慢，剛好是上限的時速70公里。

時速70公里，對於時速上限為100公里的吐露港公路來說，是慢。對於專注跟着巴士的我來說，卻是剛好。我用這個速度駕車，既不用顧慮超越我的車，也不用顧慮推我尾的車，因為沒有駕駛私家車的人會走得像我般慢。我會用這段時間，來思考一下人生，回味一下小時候玩遊戲跟着巴士的感覺，然後還能夠，看看前面的巴士，看看能不能發掘出故事。

跟着巴士這回事，不算太怪異。只要不會影響到別人，不影響這地球轉動，那就是一種自由。我們都渴望能夠自由地做着每一件不影響別人的事，卻在如今的世界裡，渴望做的事，很多時都只能望門興嘆。

下一次，在吐露港公路看見一架跟着巴士的私家車時，請不要記錄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