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泥灘上的魚。
「不可惜嗎?」
誰知道?那不是我們的資產。
看那幅畫,美嗎?
「很美,非常,美麗的天空,那個顏色真是神奇。」
「暈染著晶紫,璀璨的石榴紅。」
「那樣的星空真是玄妙。」
「然而他跟我說的話十分打擊我。」
他?
「我。」
「那是我自己說出口的話。」
「說給我自己聽的話。」
嗯。
「真希望他是在開玩笑,但是他卻又演示給我看了。」
「真煩。」
你乖了很多,我還以為你已經接受現實。
「蝦啊?這又不是現實。」
隨便你如何去判定,那麼,你想談什麼呢?
你不敢說出來吧?怕陰給你上了言靈。
「太可怕了,那傢伙。」
這是公認的。
和陰對抗絕對不是明智之舉。
「……」
「編造吧。」
嗯?
「你很久沒有說故事唬弄我了。」
「跟我講一些虛無的事情吧。」
我想想。
──因,不能太超過。
──你的時間已經過去了。
拖延時間的可不是我。
這是共業。
──因。
真是的,我甚麼都還沒說你就緊張成這樣。
說個,啟蒙的小話題吧。
當人尋覓自我的時候,有題,我是誰、我從哪裡來、我往哪裡去。
你來回答看看吧。
「我是你、來自天外虛空、將會回到歸處。」
把這種虛妄忘記,純粹作為一個人來回答這些問題。
「我是我、來自孕育我的家庭、將會死亡歸為塵土。」
就這樣?
「嗯。」
這樣有什麼意義呢?感覺像是跑了一圈操場。
從起點到終點,你有什麼想法?
「沒有,但就我的經驗來看,我往往虎頭蛇尾,開頭奮力、草草結束。」
你有想要改變嗎?
「曾經有,然而,本性不是能撼動的東西。」
「不管我如何調整,都會變成一蹋糊塗。」
「最後向你、向我自己投降。」
那是因為你沒有決心要改變。
「對。」
「所以我不理解。」
「為什麼我對我自己的詛咒,可以這麼綿長而持久。」
「我明明是一個不懂得堅持的人。」
「你們很狡猾。」
「問我問題的時候,都偏偏選在我沒有人性的時候。」
「只有人性可以這麼怠惰,去避免和推託。」
「我希望我可以頹廢到放棄我的意念。」
啊,這是深淵的推廣祝詞。
──你們什麼時候討論過這個?
咦?那時你沒有在嗎?應該有啊?
──過往的陳詞會被封印覆蓋。
──我覺得你開了一個不太好的話題,因。
其實我只是想問,如果都知道終將會回去,那麼待在這裡的不可推移時間,他要怎麼去運用。
簡單來說就是,在你生命結束之前,你想怎麼生活?
「我不知道。」
「我要是知道,需要沒事跟你們自言自語嗎?」
「我參考了許多人的建議,對於人們來說,似乎成就就是人生的意義。」
合理啊。
「但是我並不是很能體會到成就感。」
「成功或失敗,都只是一種時空的量化選項,而你們並不希望我感受到多少成功,總是讓我體會挫敗。」
喂,你這樣說有點言重了。
不是我們不讓你成功,而是你的努力不夠。
「哈,是這樣沒錯,我也沒多麼想要成功吧。」
「反正就輪迴來看,有輸家就有贏家,只是哪條線的選擇而已。」
唉呦,你這樣我們怎麼勸你啊。
「為什麼要勸我呢?你希望我給你什麼樣的答案?」
欸……其實我也不知道。
陰陽不會想讓你一直處在渾沌的狀態,最近他們的警示就是這個意思。
「你也不知道、你也沒想法,那幹嘛問我?我知道他們在警告我。」
呃,就、關心一下你?
「……?」
你的狀況很奇怪啊。
「這樣嗎。」
「也許我只是對於人生有些迷茫而已,你不需要太在意。」
不不不,沒那麼簡單。
你知道你現在同時在規畫你的人生嗎?
這是最危險的地方。
如果你真的迷茫的話,不應該將你的人生藍圖描繪出來。
但你現在正在用「環境」編織你的人生,你正在矇騙自己。
「有什麼問題?我們一直是這樣進行的,不是嗎?我與你對話,讓你欺騙我,藉此達到虛妄。」
這樣太虛浮了,人隨著年齡增長,會越來越靠近世界,你用虛妄去接觸世界,會出事的。
「這不是你需要擔心的事情吧?你不正是虛妄。」
欸……
──因,你灌輸了什麼東西給他?
沒有什麼特別的,一切都在框架下。
「也許你們想得太多了。」
「我就像那群擱淺的魚龍一樣,生滅一點也不可惜。」
「美麗的風景,不會因為我的哮喘而遭受破壞,反而增添了淒美的境意。」
他這樣很不對勁吧?
──這不是你的功勞嗎?
怪我囉。
「你們有需要擔心嗎?你們跟管束引領的中維不同,是不管事的高維。」
「我這個注定沒有希望的低維,乖乖地按照他們的指引前進,不就是好事了?」
你的乖是在騙誰啊……
你可是師承老四、邁向我的一個欸。
我們最不會乖巧了。
──你還有臉說。
「……」
「但我現在的確沒有想什麼,我按照軌跡前進,走在道上。」
「做你們的提線木偶。」
這種感覺,是受到羽的威脅?
──別扯到我身上。
好難搞啊。
「你不是看得遠嗎?我的狀態如何都無所謂,只要不妨礙到你們就行。」
「何況我現在可以算是沒有狀態,應該是很平穩的。」
陰影最危險的時候就是潛伏的時候。
你現在是一團迷霧。
「無所謂,你不說故事嗎?」
你。
是想從我這裡套話吧?
因為我會用你可以接受理解的方式去形容,搞不好會提點到你沒有注意到的地方,幫你補充「夢境」。
你想知道什麼?
「就聽聽故事。」
真的?就這樣?
「我也不能怎麼樣。」
這是藉口和推託。
「那不然,你覺得我想怎麼樣?」
「從你這裡聽到更多虛妄,然後呢?我能怎麼樣?」
這個嘛……
「我很感興趣。」
啊?
「對於我自己,還有這些虛無。」
「然後我感受到你、以及虛妄。」
「很遺憾,你並不是別人傳誦的仁慈之神,我也不會去往天堂或地獄,或是什麼極樂世界。」
「同時,也很慶幸,我見到了我的墳場。」
「就只是這樣而已。」
「這裡有許多的神靈,而我看到了我自己、看到了你。」
「真是落魄。」
「不,那就是跟我所謂的孤獨是一樣的感覺。」
「那是我們的,適宜。」
……
「你還有什麼需要擔心的呢?我的腐敗是注定的。」
「這是我們的規則。」
「見之以夢,必不為實。」
「我懂得的。」
你才不懂呢。
「那我就不懂吧。」
嘖。
你回到現實去吧,不要再想這種事情了。
陰、陽。
「……這麼強行叫我們?」
「你們聊了一堆完全沒內容的東西。」
時間別再拖了。
「欸?難得是你提議。」
「給你更多時間,不好?」
你這不是給我時間,是讓我被他反彈。
為什麼要重複顯示?你知道他會把那些當作重點記憶下來。
「我就是為了讓他記得啊。」
「掙扎求生的泥巴魚。」
「讓他知道他無法脫出我們的手掌心。」
「只能不停待在輪迴之中,無限的能量,是吧?羽。」
──嗯。
你也有攙和!
──我們可以洗掉他的意識。
──他被你灌輸了太多虛妄,腦子不正常了,我們把他格式化吧。
這樣一來這些訊息就白費了,而且我現在沒有辦法干涉他。
你們也不行吧?
「要實施格式化只能從信仰下手吧?」
「雖然因總是跟他說不要相信因果論,但是種子總是會仰望樹木。」
「道君有辦法引導他去信仰嗎?」
「他有點遠,要用羽,但是羽是信仰的反面教材。」
──我是沒有意見啦,可以試試看。
我說你們……
不能做點正當的引導嗎?為了格式化什麼的……
「那就說代管吧。」
「意思一樣。」
「不用太擔心,人老了就會容易產生信仰依存,只要有個適當的契機。」
「就會去信仰。」
「他現在會胡思亂想,就是因為沒有一個可靠的、引力強烈的信仰抓住他的精神,只要『碰~』一下,脆裂掉,就好處理了。」
「一勞永逸。」
你們這樣太隨便了。
──反正大部分的信仰都有因果論,你稍微改變他的思維,他就會順勢去響應。
「這大概是作為中立的深淵唯一的好處吧?」
「到處亂塞種子。」
……要忘記這一切嗎?
「怎麼,捨不得?」
「人不需要太多思想。」
「地上的泥巴總是仰望星空,一旦他們得到從天空俯視一切的視野,」
「就會變得狂妄自大、愚不可及。」
──所謂的不見棺材不掉淚吧?
「幫他訂製棺材。」
「讓他哭著懺悔。」
──享受自己的罪業。
……
啊……
我,的確並不仁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