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比讀書】守住溫暖且堅定的恆常

上個世紀，曾數度佔領路普麥吉共和國（拉脫維亞共和國化名）的冰之帝國，近來再次入侵別人的國家，如果不忍目睹血淋淋的新聞，但又想知道侵略一個國家，會帶給他國（人民）多大傷害，可以讀讀小川系《暖和和手套國》，雖然書中未有見血殺戮，但依然可以從中體會那種朝心頭猛擊的悶痛，但即便如此，冰之帝國人民中依然不乏心意相通的溫暖人，果然最惡與最美的風景都是人。

以下節錄《暖和和手套國》段落，故實依時間線書寫，從女主角誕生寫到離世。非常推薦閱讀原作，畢竟小川系的書寫篇幅小巧，這本不需兩小時即可閱畢。

又一波陣痛襲來。把小寶寶送到世界的工程太艱辛，媽媽只能咬緊牙根撐著。
她忍不住發出痛苦的呻吟，出了一身汗。儘管是常識，但人類時常忘了自己也是動物。生產的時候，媽媽會變成動物。早晨，寶寶在蒸氣小屋誕生了，那是七灶花楸的果實變得紅通通的季節。蒸氣小屋是神聖的地方，那裡有很多精靈。

「說到寶寶的名字，爸爸想問問你們的意見」爸爸詢問並肩而行的三個男孩。
「你們覺得瑪莉卡，怎麼樣？」

「嗯⋯⋯我會聯想到寒冷日子裡難得一見的冬日晴空。」率先搶答的是大兒子。
「很好唸。」次子說。
「就算日後變成老奶奶，一樣很搭。」緊接著，最小的兒子提出了這個觀點。

名字要陪伴人一生一世，不能單單只想寶寶和年少時期，還需要考量老年以後的情況才行，這是為人父母的責任。

媽媽一邊哄瑪莉卡，一邊將殘留在揉麵桶中的粉屑加入麵糰中。加入粉屑後，要重新將麵糰放在溫暖的地方，讓它舒舒服服地發酵。小寶寶需要哄，麵團也需要人哄，麵團的心情好，就會長成好吃的麵包。媽媽為瑪莉卡唱搖籃曲，有時，她也會唱同首曲子給麵團聽，這是媽媽的小秘密，也許，這正是媽媽烤的麵包天下一絕的秘方。餐桌是神的手掌，麵包是佳餚。全家人共同分享一個麵包，感情也會變好。麵包是家庭團結和樂的象徵。

路普麥吉共和國有個重要規矩。年滿十二歲都必須接受測驗。目的是讓孩子學會必要的謀生技巧。男孩和女孩分別有不同的生活智慧需要學習。男孩需要學習做盤子、編籃子，還有順暢釘釘子的技巧。女孩則需學會紡織、刺繡、做蕾絲、織手套的技巧。總而言之，通過這次的測驗之後，才能正式被認可為共和國國民。透過這種方式，將手工藝代代傳承。

路普麥吉人習慣將心意織進手套當禮物送人，取代話語。手套就像一封沒有寫上話語的信。不透過文字或聲音來傳遞，而是以手套的顏色和花紋來表達「喜歡」的心情。用這種方式，完成全世界獨一無二的「喜歡」。

並且習慣藉送花表達心情。謝謝、對不起、歡迎回來、恭喜。無論多微小的心情，都會連同花朵一起如實地傳給對方。但只有分離時送的花是偶數，其他時候送的花都是奇數。

瑪莉卡的身邊擺著一杯冒著裊裊熱氣的菩提樹花茶。相傳菩提樹是守護女人的神木，家家戶戶的院子，一定都有種菩提樹。這種樹的葉子形狀像愛心，站在樹下向上望，枝葉像宇宙，呈圓形向外擴張，美麗又具有包容力。初夏時，菩提樹會開出和太陽公公一樣顏色的小花，香氣濃郁。摘下小花曬乾，泡茶時加進去，會散發淡淡清香。窗外雖是一片雪景，但只要喝口菩提樹花茶，就會瞬間飄出初夏的芳香，彷彿回到剛認識亞尼斯的季節。

瑪莉卡想多聽聽亞尼斯的聲音，於是輕輕將耳朵貼在他的背上。如此一來，亞尼斯的說話聲和心跳聲就會宛如樂章、宛如潺潺流水，悅耳地想起。只是靜靜待著不動，就覺得好滿足。原來沈默也是一種動人的音色。

若是新娘織給新郎的手套尺寸剛好，這段婚姻就能幸福美滿。瑪莉卡準備的手套，完美地套上亞尼斯的雙手。

兩年後，他們有了自己的房子，這幢小房子的三角屋頂上有個凸出的小煙囪。大門是太陽的紅，窗框用了天空的藍，窗框掛著漂亮的蕾絲編織成的窗簾，門口還擺了一張任何人都可以坐下休息的長凳。屋子中央有暖爐，天花板垂掛著卜茲里（puzuris），這是用麥稈做成的驅邪掛飾，可以吸走不好的東西。

屋外有花圃和菜園，一棵老蘋果樹，他們還多種了幾棵蘋果樹苗。蘋果樹是重要的樹，會守護失去雙親的孤兒。人終有一天會成為孤兒，所以家家戶戶都會種蘋果樹。路普麥吉共和國有三種守護樹：守護男人的槲樹、守護女人的菩提樹，和守護孤兒的蘋果樹，每個家庭都會種這三種樹，重要的程度不輸給家人。

那年秋天，亞尼斯給了瑪莉卡一個大驚喜，她在他的呼喚下走到院子，看見他難得打了領帶站在那，然後他牽起她得手走到蘋果樹下，樹下竟然多了昨天之前沒有的鞦韆，上面綁著紅色蝴蝶結。「這是我送妳的禮物，謝謝妳和我結婚。」 瑪莉卡驚訝到說不出話來，因為她最喜歡鞦韆了，但她從來沒和亞尼斯說過。 她覺得自己彷彿成了公主，一坐下來，他也在旁邊坐下，蘋果樹在眼前拓展，紅艷艷的蘋果已經結實纍纍。

他們時常在微風輕拂的夜晚坐在鞦韆上看星星，這時她會讓他枕在她的腿上，她的腿不軟也不硬，當枕頭剛剛好，他最喜歡躺在她的腿上眺望星空。像這樣望著星空，偶爾會看到流星，這時要快點閉上眼睛許願。夫妻倆很有默契，願望總是一樣。小寶寶，快快來。兩人不知不覺變得越來越像彼此。

他們去到哪都出雙入對，每逢夏日星期天，他們一早就去湖邊，水壺裡裝著白樺樹汁，這是趁早春將玻璃瓶插在白樺樹上取樹液，再加上葡萄乾、檸檬皮和薄荷葉發酵而成的飲品。經過遼闊的黑麥田，抄小路繞進草叢，宛如置身綠色汪洋，兩人像在游泳，朝著湖前進。

湖邊的記憶多到數不完。有天傍晚，兩人背對湖牽手準備回家，先回頭的是亞尼斯，「從沒看過的顏色」他這樣說了之後，她也回頭，然後決定折返，湖面一下化作水晶，一下化作瑪瑙，一下化作祖母綠，不停改變，令人感受到生命純粹的喜悅，這是來自上天的禮物，兩人靜靜凝視湖面，直到夜幕低垂。

但夏季只是一瞬之光，秋季緊接而來，接下來是漫長的冬季。路普麥吉共和國再次迎向寒冷的季節。戰爭爆發，他們被冰之帝國佔領了，路普麥吉只是一個小小的國家，根本無力招架，回過神來，就被統治了。

距離路普麥吉共和國誕生，還不到２２年，瑪莉卡和亞尼斯幸福的新婚生活也才短短五年。但兩人依然努力過好自己的生活，結婚重要的是兩人過得幸福，但更重要的是一起度過難關。然而，無論兩人多麼勇敢，都不可能抵抗社會的巨變。熱愛唱歌跳舞的共和國人無法再唱歌跳舞，連民族服飾都不能穿，在冰之帝國的統治下，他們喪失了自我，但唯一慶幸的是帝國沒有禁止織手套。

亞尼斯２５歲時父母相繼去世，他們事先將棺木塗成喜愛的顏色和圖騰收在閣樓，時候到了，就進入棺木去旅行。運送棺木的人一律戴黑白灰色的手套，搬運雙親墓碑時，亞尼斯也戴上黑白雙色手套。平日手套的顏色圖紋可自行決定，但喪禮用的手套必須使用特定樣式。負責敲響喪鐘的規定要戴黑底，藍綠色圖紋的手套，這個任務通常由親密的好友或家人擔任。

亞尼斯開始收到許多黑底，藍綠色圖騰的手套，因為常常有人邀請他敲響喪鐘，人們稱讚他敲的鐘聲特別美，在深沈的哀傷中，透著一絲光明，雖然是護送亡者靈魂走上最後一程，卻擁有無比清澈的音色。這些旅行者當中也包含許多年輕人，許多人莫名地被殺死，那真是一個相當恐怖的時代。

亞尼斯被帶走的第一個冬天，比往年還冷。瑪莉卡擔心得不得了，因為冰之帝國比共和國還要冷上好幾倍，冰之帝國，顧名思義就是被厚厚的冰層覆蓋的凍土，自從亞尼斯離開後，至今音訊全無。

轉眼間，亞尼斯離家已經過了五年，瑪莉卡３５歲。在夏至節前，她收到一封來自冰之帝國的信，寄件人名字又長又複雜。裡面裝著一隻沾滿泥土的左手手套，這是亞尼斯被帶去冰之帝國前，瑪莉卡連夜為他織的手套，和手套一起寄來的還有一封短信，信裡有不少錯字，對方肯定是翻著字典努力寫出來的。這個人特地撿起破手套，寄給素昧平生的瑪莉卡，她向來痛恨冰之帝國，認為那裡的國民一定野蠻無恥，但原來不是這樣，原來在冰之帝國，也有和瑪莉卡心意相通的善良人，這份來自冰之帝國的善意，讓她的眼淚怎麼也停不下來。她將亞尼斯的手套戴上左手，慢慢在手套內張開手指，如此一來，好像他就正握著自己的手。

瑪莉卡愛亞尼斯的心從未褪色，甚至逐年加深。瑪莉卡７０歲，路普麥吉成功獨立，七年後，瑪莉卡踏上旅途，她身穿民族服飾，單手戴著亞尼斯的手套。

＃俄羅斯
＃拉脫維亞
＃暖和和共和國
＃小川系

這篇文章的圖片大多來自２００７年，菲比趁著復活節假期，約順子一起到捷克旅遊時買的繪本（我從捷克運了８公斤的繪本回到法國，其中大多出自順子出發前就向我極力推薦的創作者，Helena Zmatlíková，果然，一到書店喜歡得不得了，所以就趁機把它們都搬回法國，當然最後也都運回了台灣）。如今選擇搭配這位作者的圖，一方面是因為很符合小川系溫暖的文字，另一方面則是因為捷克也曾被冰之帝國納為衛星國。

菲比那年的捷克之旅發生一些有趣（但有些驚險）的事，第一件就是我用法國學生證入境捷克（在瑞士差點被遣返，抵達捷克又被帶走，差點無法入境）。以及我只帶一張法國銀行卡，以及幾張歐元小鈔。但第一天就因為跨出歐盟限額之故，無法使用銀行卡（其實可以先知會法國銀行辦理增額），好在身旁還有順子，但因為不想太麻煩她所以我還是盡量地節省。

最後，回程買完公車、捷運票劵後，全身只剩２５克朗（約新台幣３２元）以及暫失功能的銀行卡，好在上飛機後就不需用錢，並且剛好在尼斯機場偶遇學校老師搭了順風車，下車後立刻去找（救命）提款機，領錢後速速前往超市、買菜、回家、做飯。

＃大膽旅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