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able Land空曠遼闊,渾然蒼茫,在遙遠的地平線上畫出一道橫亙東西的弧線,彷彿天地初創的景象。即使只是與自然、與他人短暫的邂逅,然後相忘於江湖,那一份心靈的悸動與啟發,如漣漪迴盪漸行漸遠漸平,卻未曾消失。
向Table Land走去
領隊R的先人在Table Land拓荒 ,起初挖掘金礦,其後牧養牛羊。造訪Table Land,對他而言不僅是一趟登山之旅,更是追憶憑弔先人遺跡,因此他邀請從奧克蘭來訪的堂兄A及與A之友人B攜手同遊。不過,這兩位仁兄卻是首次登山。
車子離開水泥路後,轉進蜿蜒狹窄且破碎的山路,路面大坑小洞連綿,我擔心車子無法從坑中爬上來。終於來到Flora car park。等待一行七人到齊之後,我們就揹著大背包上路了。
復活節假期是紐西蘭的仲秋,早晨太陽未上升之前甚是寒涼。
其後,在親人團聚的耶誕節,獨在異鄉的我應朋友Mi之邀,再度踏訪Table Land。Mi開車途中更使我提心吊膽。
起初是四輪傳動的山路,到了Flora Hut 後,山路漸窄,兩旁的樹林與右側的江水滔滔相隨,約45分鐘後,只見清淺的Bishop’s Pool 橫跨山路,可選擇逕自跨過,或登上岩石,走上搖搖晃晃的吊橋。抬頭可見GridironCulch古老的橫匾,而大岩石下歷史悠久的Gridiron Hut 就在左側山上。接著在分叉路時,選擇 Upper Junction繼續前行,更像山間小徑了。
同行的有一對年過七十仍勇健的夫妻。他們衡量自己的體能調整速度,A與B則常把雙手插在口袋取暖,此段路甚為平坦,並無大礙。過了三小時後,我們在路邊的Shelter吃點心喝水,他倆翻找著食物。午餐後下起雨了,雨勢滂沱。急尋雨衣的B幾乎把他的大背包翻了一遍。我把雨衣放在上層,無須打開下層背包即可取得。他讚美我:「You are very clever!」我暗笑,我可不是新手呢。快到Table land open時,領隊說他要去看Rock Shelter是否有床位,要我們自行去Salisbury Lodge。
這是難得的長假,喜愛登山的人恐怕都來山上了,且國會議員們到此慶祝或考察,明天將住在Salisbury Lodge。
與Mi再走一趟這段老路,感覺漫漫長路似乎永無盡頭,她因而笑我時間感錯謬。上次似只在奔逝的半小時間抵達,此次居然走了近兩個小時。我無法準確的感覺時間的長度,因時異事異人異啊。
到Table land open後,我在暴雨中疾走,一則希望儘早趕到Salisbury Lodge,今夜有安身之處;另外則為了儘早結束大雨爆打眼鏡、眼前一片模糊的慘狀。
落腳Salisbury Lodge
我拼命趕路得到回報。之後,我看到許多想要住宿的登山客或繼續往下一站Ballroom Hut ,或在雨中搭帳棚。
Hut 外煙雨濛濛籠罩著山林,一整個下午到晚上唯一的工作是吃晚餐。大多數人早已在家準備好或只要煮開水沖泡即可,如何享受這段時間是滿大的挑戰呢。聊天?與今生只見一次面此後不再重逢的人們社交或深談?運動?已運動過度了啊!有一女子在做瑜珈。A說他因鞋不合腳而磨破,肌肉痠痛。我給他繃帶纏上,也教他幾招拉筋,緩和痠痛。因為Mary 跟我同是來自台灣,人們常搞不清我倆,這頗令我惱火。我認為此輩若非不夠聰明,就是無心,尤其是一起爬山快三年了,還能分不清楚,其段數也太高了。B竟自始即未搞錯,難不成他比別人聰明?
這是周五。
探索Table Land
週六十一點才啟程。因為窗外仍然飄雨,領隊慢慢地品味眼前的早餐,彷彿那是千古美味。食畢一聲令下,我們穿著雨衣奔出門去。
Table Land海拔一千公尺以上,此時已寒氣凜凜,無怪乎B雨衣下是羽絨外套(我們只在Hut 穿羽絨衣),又把他的雙手插在口袋。好事的我忍不住提醒他「你要跌跤,沒有手的支撐會毀容啊!沒有人登山時穿羽絨衣啊!等一下熱了還得脫下拿著,多麻煩!」他笑而不言。
領隊帶我們去Bishop Cave內探索。走過Moore’s Grave,這素樸的小墳上有木製的十字架。我們穿梭在沒有山路的林間,有似乎如黃金或如鏽了的橘色流水時斷時續地流淌著,領隊說這是昔日的金礦區,當年許多礦工在此挖礦,也有社區與Butchertown。但Butchertown如今只是掛在樹幹上的一張標示。
我們在Balloon Hut午餐,那是一個小巧美麗的Hut,床位不多,漂亮的木頭帶給人溫暖與質感。
睡在岩下風中
週六晚上,Salisbury Lodge人滿為患,擁擠著許多登山客與政治人,所以領隊要我們打包行李,班師到Dry Rock Shelter過夜。那兒距離Salisbury Lodge僅有20分鐘路程,不過因趨近溪流,山路泥濘。
那是一個巨大的岩石延展而下形成的,岩石的天花板,一邊岩石可充牆壁,其他三個方位都是直接向山林敞開,如同睡在天地之間。無水可用,我們派B去河邊取水,水是綠的,還有苔蘚飄移,我有點驚怕,但還是用來煮麵,把湯喝了。床位僅有四個,老夫妻、Mary與我優先。新手B沒有帶帳篷。我們不算肥壯,眾人建議他與我們共用兩張床墊。
這是一個有趣的夜晚。
登山時我們經常睡在Hut,不管身邊的睡客識與不識,男或女,大家各睡各的,全無遐思或操心,我只是不習慣當眾更衣,雖然那老先生嗆說:「你身體跟別人有甚麼不同嗎?」 這是個人隱私,且當尊重他人的眼睛啊!
我的睡袋肥美溫暖,B的可能臨時去弄來的,乾巴巴的,光看就冷。他笑我:「你這是愛斯基摩人用的。」他在覬覦我的睡袋嗎?
這是我第一次睡在穹蒼下,抬頭是星辰點點,可見右側樹影橫斜,當秋風吹過,瑟瑟作響,與不遠處的流水淙淙奏著交響曲,奇異的聲色之美,讓我妄想永遠銘記如此良辰,所以我竟捨不得睡或睡不著了。因此思緒飄飛,想起人生難忘的浪漫之夜與遠在台灣的丈夫,有一種愛的渴望在心底搖盪。又似乎朦朦朧朧地睡著了,似乎又有幾絲神經還醒著。空氣雖清涼,但住在Dry Rock Shelter比Hut冷啊。不過,我的睡袋仍然太暖,得把腳伸出來涼快;睡在我右邊的B卻冷得縮成一團,似乎想捱近我的睡袋取些暖意。在夢境的邊緣,似乎有一隻手握著我的手,似丈夫的寬大厚實的手,又似細緻修長的手……
再來時,第一次踏上Table Land的Mi因膝蓋不適,無意探訪Dry Rock Shelter;我還是殷勤地前去探看,因為難以忘懷那一夜。沿著河岸爬上山坡,走向Dry Rock Shelter的樹林疏雅古典,小徑清幽,在懸垂高大山壁之下的Shelter看起來甚為渺小,曾經包擁我們體溫的Mattress被掛在床沿,任陽光與風雨親炙。一切過往盡不可追,幾度左右徘迴後,我旋即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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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著迷惘之情,獨自走回Mi與H所住的Hut時,我卻在山林中迷失了。恐慌爬上心頭,眼前的森林宛如想將我吞噬的茫茫大海,我急於左右探詢,卻陷入更深,枝枝葉葉都足以絆倒我。然後我冷靜了,推想森林隱天蔽日,光的所在即是步道,朝光走去便是。然後我找到幽微的小徑,走著走著,看見來時H介紹的豔紅小花,彷如會晤老友般欣喜。
探索的驚喜
週日是最後一天,也是跋涉甚為辛勞的一天。我們先打包,背到Salisbury Lodge卸下大背包,然後輕裝朝西去探看兩個洞穴。我們走在山坡或沼澤濕地間,只有雜草,並無森林,宛似原始的曠野。因幾日天雨,一路濕滑泥濘。B身穿鮮紅T恤,一路保持領先,然後坐在乾淨的草地上擺著Pose微笑地看著我們,差點連擠媚眼都使出來了。我不知他在向誰挑逗呢?同行的有現任或卸任國會議員,尼爾森National Party former Member of paliment Nick Smith也在其中。領隊一如專業導遊,極度正經地介紹地貌或歷史。我們拜訪了Pillar Cave和Richard Cave,前者有歷經悠久歲月點滴雕塑而成的石柱石筍,後者如一條看不見盡頭的地下伏流。
趕回Salisbury Lodge時,Nick Smith一路上跟我閒聊。他是極為親民的尼爾森前國會議員,在許多場合都會看見他,他已經擔任數屆,不幸此屆未能選上。綠草厚厚覆蓋的地上充滿深淺不一的坑洞,在摔跤之前你根本不知道已經踩在陷阱上。走在我前頭,正含笑跟我說話的Nick突然踩入陷阱,跌了一個四腳朝天,他非常尷尬,我也不知如何是好。
在Salisbury Lodge最後午餐時,大家盡可能地把食物吃完,以免又背回去。回程仍需四五個小時,在經歷三天登山兵疲馬困下,這是不小的挑戰,何況我們有兩位新腳呢。
再會吧 Tableland
我期待趕緊卸下重擔,所以我傾向快走;那對年長的夫妻,太太似乎有些力不從心,他們以時間換取體能,提早上路,但腳步放緩,且盡量不停下來休息。領隊和堂兄走在後頭,利用談心忘懷被磨破皮的痛腳。B似乎不肯認輸,想與我同行,但他竟然用手墊著背包帶子。讓我想起年少時陪母親送點心給播田人吃。矮小的母親挑起擔子如飛似奔去,然後她留下來剷秧苗,要我挑吃剩的點心擔回家。我肩膀難以承受重壓,只得用手掌墊著。但我卻笑他:「你在幹甚麼呢?」他瞪著我說:「減輕負荷啊。」我嘲笑他:「自我參加登山以來,第一次看到有人如此呢!你真是讓我大開眼界啊!不過,我也恨不得把背包拋入河谷呢。縮短背負的時間吧,快啊快走。」
當Flora car park就在不遠之處,身可卸下重負,心卻覺難捨依依,因為一趟旅程已到盡頭。臨別時,依西方人禮儀,我和B擁抱道別,這份親近是始,也是終。
思想起Table Land時,我打從心裏漾起微笑,我已在此一再創造生命的記憶。它讓我覺得美無所不在,在山巔,在水涯,在任何年齡;它提醒我珍惜今朝,歡喜自己;它是美麗記憶的落腳處,也是一次重生。 4.5.6/4/2021 and 25/12/2021
Historical Journey
Tableland trip was a historical journey.
When we walked from Flora Car Park, The sky overhead was cloudy. On the way, we saw Gridiron Culch and visited Upper Gridiron Hut. The beech trees, Waterfall, bridges and river made the trip pleasant, even though we each carried a heavy pack. Unfortunately, half an hour before we arrived at Salisbury Lodge, it began pouring. But we were very happy since we still had enough room to stay. That was Friday.
Sunday was a long day. We walked west to explore two caves. The first one (Pillar Cave)had lots of stalactites, which have been shaped for a long time and the second one(Richard Cave)looked like a stream underground, which was so long that we could not see the end. While we walked, the wild atmosphere of the land was attracting my soul.
After we walked back, it was past 2p.m. We felt it was further and harder than before, after three days and 48km tramping. We were very proud of finishing it, although I wish I could be a tree to stay in the forest forever.
On Saturday we started at eleven. We wore raincoats to pass by Butchertown, which had its name pasted on a tree. Ray made us venture inside Bishop Cave. And Edwin Moore’s Grave was a wooden cross .Then we stopped at Balloon Hut to have lunch before following an old water race through the forest.
On Saturday, Salisbury Lodge was more than full(30+trampers), so we went to Dry Rock Shelter, which was under the overhanging rock and was amazing. The sky was our ceiling, the forest was our curtain and the sound of wind was lovely music. I couldn’t sleep well, because it was so romantic. I wanted to keep awake to enjoy the beau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