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ritten by 阿熊 & GR feat. 阿湘
導入:
一不小心踏入迷陣之後,冬郎和協子發現自己被困在迷宮般的建築裡。這裡看似有無盡的部屋相連⋯⋯而面前的小几上擺著一碟小皿,黑漆器的中央只有一顆骰子。
這是幻象抑或是真實存在的呢⋯⋯?總之,不想想辦法是不行的吧。
冬郎:
「這裡是⋯⋯?」環顧四周,除了擺著一顆骰子的茶几外,並無見到異世之人或其他擺設。
分明有自己在,卻還是陷入難以理解的境地,果然仍需精進修行⋯⋯但現在可沒時間沮喪。如果是自己一個就算了,身旁亦有被捲入的人——還是藤駿河殿。
「節。」輕吐式神之名意欲保護身邊的人,卻什麼也沒有發生——節沒有回應,這樣不可解的現象還是頭一遭。
即使如此,該做的事情是不會變的。
「⋯⋯私喚不出式神。不過仍得前進方能找到出路。」捨身守護身側佳人——唯有這份心意絕不會黯然失去光采。「敢問藤駿河殿狀況如何?可還能走?」
協子:
「駿河一切安好,謝謝大人關心。」
只不過,這裡又是何處?至少,前一刻仍是與大人身處宅院廊下,不過幾步,覺察時竟以身陷迷陣。若非此段時日已多次遭遇異象,怕是又要在大人面前驚慌無措⋯⋯然此處,究竟是有害無害?
冬郎:
案上所放酷似姐妹曾經進行過的雙六執行指令所用的骰子。
骰子。數字。既落入如此境地,陰陽師率先能行之事,是——
「那便好⋯⋯」回神前的時辰、以及在場的人數,正巧能用作占卜。
觀察四周的同時暗暗掐算兩人前途,不知怎的卻是難以言喻的結果。「此處應當暫無威脅。」但卜出的結果卻不能保證令人放心。雖說能夠渡過此劫,不過不是那麼樂觀尤其是自己的部分。「請跟緊私。」語畢便取起骰子——這或許能指引前路。
《1D4:1》
協子:
骰子落下數後,面前本紋絲不動的紙帳便自行敞開,往下的卻又是同樣緊掩的紙門。跟隨者大人前行。如前個廂房一般,同樣有著茶几、骰子,只是多了一張和歌,上頭則寫著令人摸不著頭緒的指示。
冬郎:
「在對方臉上寫字或畫圖⋯⋯」老實地照著唸出讓人無所適從的指示,陰陽師僅是楞然眨眼,仰起視線觀察四周——然後嘗試去推看似出口的紙門。
即使門的另一端沒有人阻擾,但這扇門本身就像是畫在牆上的假門,怎麼使勁也文風不動。
協子:
拾起骰子,嘗試著扔了出去,這回數字是停在了肆。然而,前方的紙帳卻不同於方才,絲毫無半點回應。
「大人,駿河認為理應是要我們照著指示為之。」
冬郎:
私豈能做如此畫蛇添足的失禮之舉——吞下了這句,稍稍垮下的肩頭帶著為難的神情轉回視線。
「看來確實如此⋯⋯」竟是要在如此容顏上留一筆自己的痕跡嗎。
連案上毛筆都像在催促自己一樣令人難以直視。
能提筆嗎、不提筆嗎——總之是沒有主意地觸上了筆桿,舉著卻是停在半空。
到底該從哪下手⋯⋯才剛起步便遭逢(對自己來說)如此不吉之兆,陰陽師總感覺似是明白剛才那卦所謂何意了。
協子:
為難顯而易見,但若不如此,怕是兩人難以逃出生天,遂輕閉上眼,靜待大人落筆。
冬郎:
內心深處警報無情作響。
安穩的眼睫、全權信賴似的委身之舉令少不更事——也已經不是能這麼形容的年紀的陰陽師停頓原地。
然而此刻更不該負人好意。
「⋯⋯恕私冒犯。」掙扎沒有很久,僵硬停留半空中的手稍向前輕輕一點,在對方右頰上留下了一筆墨痕。
竟親手留下這般深刻的痕跡⋯⋯得趕緊找到路出去讓藤駿河殿能清理掉才行。
不過在那之前——「藤駿河殿也請。」將筆交付出去,陰陽師亦闔上雙眼等待。
協子:
筆墨落下微妙觸感,也沒有什麼不適,待大人呼喚,緩緩睜開雙眼,接過筆,面對同樣闔眼的男性,稍作思量在何處下筆。
僅是輕點,或許不算作畫——
「大人,請恕駿河踰矩。」
提筆靠近容顏,便在左側嘴角輕上一點,又提筆,在往下稍右處又是一點,而後帶著笑意,將筆置回案上。
「大人,失禮了。」
冬郎:
只覺毛筆輕點,力道比想像中輕很多——待喚聲再次響起,陰陽師重新睜眼。
少女將筆擱回桌面的同時,另一側傳來了細微聲響。在過於安靜的空間內亦能清晰捕捉。意識到門似乎可以打開的陰陽師返過身子再次嘗試——雖然可以扳動,卻沒有辦法打開。看來還需指引前路、那個神秘的骰子。
輕吐口氣緩過心神,陰陽師伸手取起骰子再次輕輕拋擲。
《1D4:3》
協子:
數目在翻騰幾圈後落定,如同方才,聞風不動的紙帳又開了幾道。數字是參,與大人挪步越過三個廂房。
冬郎:
進入新的廂房內,不出多久便發現下一個指示。
趨前湊近,低喃出聲。「互相交換身上的一樣物品,至終點方能換回。」
幸好。僅交換物品倒不會令人像方才那般無措。
即是將整個人都交換給藤駿河殿亦不是問題——吸了口氣止住奔騰的思緒萬千,陰陽師將平時所戴的烏帽取了下來。
「失禮,藤駿河殿。此處需要交換彼此身上的一樣物品後得以前進⋯⋯私暫且將其交付於藤駿河殿。」藏於禮帽內的長馬尾隨解帽之舉垂落,陰陽師將帽子呈給同房少女。
協子:
「是。」接過紗帽後,將其戴上。
自小時起,有多少次被論及非生為男,並非沒想過這樣的可能,卻也太過虛渺,即使今身為女房,這頂紗帽實非己身所能、應當碰觸之物。
但眼前的男性,僅是如此輕易地交付予駿河——藤駿河在其眼裡,當是如此輕易託付信任嗎?不禁思索自問。
於懷內取出一只摺扇,向著大人呈遞,以示回禮。
「駿河身上,並無其他得以交換之物,惟此摺扇。此物乃夫人贈與駿河,請大人暫代保管。」
冬郎:
本以為對方僅會捧於掌心,沒想到烏帽與麗人相配竟是如此合適。
「是⋯⋯」愣頭愣腦地接過摺扇小心收好,廂門應聲敞開。
還是機關啟動之聲方才喚回意識。「⋯⋯似是能向前了。」門旁懸著入此後看過不下一次的骰子,陰陽師僅是安靜取起,任命運指引。
《1D4:2》
協子:
又往前兩房,當新的指示映入眼簾中,只得愣了神。
再回過神,臉頰泛起紅潤,有些不知所措地望向身側年輕男子,卻發覺對方竟是比起自身,更是愣得厲害。頓時的無語,有些讓人哭笑不得。然而,不完成指示,便出不了此地。
⋯⋯有些事由不得女子說話。
想著,又望向發愣的大人,思量片刻。
「⋯⋯就當作是,借個題吧?」
頰上紅潤依舊,卻多了分曖昧笑意,仿若終於定了決意。
與大人相識時日,實則不長,只因異象而相遇。駿河常時自是不造次、不逾矩,誰想初見異象時、龍女殿上時,及那日在偏殿廂房前,僅能驚慌、惶恐⋯⋯⋯卻沒有受到責難。
若沒有大人背著駿河、若沒有⋯⋯那相擁⋯⋯⋯
於是,紅潤愈發濃烈,羞澀更多幾分,臉上笑意也愈深,只因那背上、懷裡溫暖,又湧上心頭。
龍宮寶冠之事,雖不能說上盡善盡美,但凡塵俗世,是男是女,區別之大,亦無差別,多是要被無奈束縛。大人卻總是,於己身評價過低,是溫柔,同時也無理⋯⋯若非有決心與能力,又如何能在塵埃落定時,邁步向大納言居所、又如何能在妖異面前,神態自若、又如何能在駿河自責、恐懼時⋯⋯回應以安穩語調與溫暖慰藉。
「大人,是您讓駿河有了思考的契機⋯⋯是您願意讓駿河表達心中所想⋯⋯也是您,讓駿河知曉,女子也得以毫無保留——倘若,京城內,許無去處;京城外,天下為家⋯⋯⋯從今往後,天涯海角,駿河願隨侍大人身側⋯⋯⋯小女子——藤原協子不才,還望擔待。」
「——夫君。」
冬郎:
房內指示僅是一瞥便盡數奪走發聲的能力。
過於衝擊的字彙彷彿擁有形體,狠狠擊潰意識、陰陽師不由得在失序中發暈——理當該是由自己做的,卻是怎樣也吐不出半個字來。
僅是蒙受了好意的自己,真能稱上獨當一面嗎?
總讓他人相助而非靠本身實力解決問題的自己,真有資格與誰比肩嗎?
即連放進心底的對象亦數次對其做出玷污之舉的自己,這番失禮當真能化為訴曲一傾相思嗎?即連指示也像在諷刺不敢奢望回應的卑劣,排山倒海的自我否定令呼吸開始困難。
直至身旁傳來安穩且溫柔的聲音。
是您讓駿河有了思考的契機。
——自己什麼也沒做。
是您願意讓駿河表達心中所想。
——無論是否為人、無論男女老幼,傾聽民意與解決,僅是義務。
女子也得以毫無保留。
——那是自己荒誕不羈卻忠於本欲的希望。
願隨侍大人身側。
——這樣的自己,真的可以嗎?
——夫君。
空氣彷彿凝結,時間隨之靜止。吸不到氧氣的陰陽師本能倒抽一口氣,自此才有了什麼湧上胸腔——
真的可以嗎?
如此無能的自己,真有資格嗎?
內心的拉鋸清楚體現何謂天人交戰,胸腔的酸楚卻是再也沒辦法抑制住了。
「私自藤駿河身上才是,無處不受惠。未曾逢過如此魅力之人。並非僅是外貌、才智亦得以服人,能屈能伸——即使相識時日不長,許聽起來膚淺⋯⋯」即使是道出內心所想,陰陽師依舊沒有勇氣正面直視對方,卻低著頭說個不停,任憑全身溫度竄升、任由雙頰燙熱能蒸煮意識。「正因是藤駿河殿而令私為之吸引、無數次渡過險境;正因藤駿河殿身處於此,私是以尋得守護之理;即連此刻亦是藤駿河殿的指引與勇氣令私無法移開目光——即使僭越、多次行失禮之舉,許無立場⋯⋯私亦希望能負起外子一責,與藤駿河殿結為連理,實與應有的名份。」
縮著身子的自己究竟是什麼表情呢。
出口的話是沒有辦法收回的,卻沒有辦法顧慮什麼了。
全身都很熱,甚至能感受到竄往耳根的熱度。
連求婚——這等人生大事的順序都顛倒過來的荒唐,也僅有自己身上會發生了吧。
低到不能再低的頭是折服也是同意,更是一直被壓抑的各種情緒尋不著歸宿的證明。就算因傾心對方而失去行為能力,至少回應,不能忘記。
「私才是⋯⋯還望藤駿河殿多指教⋯⋯」連語調都顧不上究竟有沒有在發抖,陰陽師像是沒有意識、又像是不由自主,只是輕輕擁向對方——情至深處,連言語都是多餘。
協子:
順從地接受大人抱擁,斂下的眸中,隱隱含著羞澀與欣喜。
「既已結為夫妻,便不該是如此稱謂了吧?」
雙手輕捧住,那紅地發燙的臉龐。
「夫君,請挺起胸膛,您已是協子的夫婿——那麼,目光直視的,是前方⋯⋯以及協子。」
冬郎:
還沒回過神,雙頰已經接收到令人舒服的溫度——跟隨引領抬起視線,對上的是過於耀眼而難以直視,今後將屬於自己、輕靈含笑的目光。
思緒未能運轉,只得安靜接收嫣紅唇瓣所吐露、落於耳畔的濕潤低語——抗拒不了的誘惑化進面前眩目之景,理智防線被燒灼至幾近潰堤。
——既得此言,夫復何求。
多想此刻便將眼前的人據為己有。
「協子⋯⋯」發愣地重複少女名諱,揉進心窩的熱流既是情、亦是本能的,鼓譟催促著什麼——
已經,不行了。
維持擁抱之姿伸手輕扣少女後腦,傾身湊近便是攫上柔軟唇瓣,連失禮一詞也沒有餘裕顧及。平時的賀茂正行絕不會如此放肆。
積累已久的深情一旦失去拘束,談何淺嚐即止。嘴唇所觸到的柔軟讓所有顧慮失去退路,情不自禁地闔上雙眼、僅是貪婪地汲取協子身上似有若無的芬芳,相擁遇發失控,彷彿要將人捺進體內,卻忍不住想要更多——
協子:
被大人的氣息所擄獲、被奪取的呼吸和自由,本應就此順從,緊緊相依的體溫令自己溫順地閉上了眼,將身子全然交託心儀之人。但是——
大人的掠奪似乎無止境地攫取,所呼吸的氣息全染上了那個人的⋯⋯不慣於親暱的身子逐漸發暈發軟,吐息紊亂,軟軟地伏在那人的懷裡,眼眸裡蒸蘊水霧,雙頰緋紅,幾乎要支撐不住了。
冬郎:
失去慣有頻率的呼吸逐漸沈重,濕潤的鼻息相和交融,分不清彼此——直到身下的人失去支撐似的發軟才驚覺不對。
——在充滿未知,或許還有危機潛伏的房內,自己都幹了些什麼好事。
鬆開了緊扣的手,稍稍退開空間讓人可以呼吸,動作還不敢放開的陰陽師神情盡是犯錯似等待挨罵的沮喪。既已宣言為夫妻,此刻定不能道歉,卻又止不住衝動誤事的自責——「那⋯⋯個⋯⋯」連語調都尷尬的脫力,卻還是好好的支撐著對方直到雙雙順利站起才鬆手。
「沒事⋯⋯吧?」問候亦木訥的與方才侵襲之姿判若二人。
協子:
意識尚且朦朧,結縭之人卻赫然退開,些許落寞,更多的是無所適從,卻也知曉良人顧慮為何,待稍微緩過勁,才道。
「協子無事,讓夫君擔心了。」
冬郎:
聽聞沒事才安心下來,陰陽師再次湊近讓內心燒灼至深的女性——「這樣嗎⋯⋯」沒有生氣、也沒有反對,默許與包容令還未習慣人夫之稱的人隨之放鬆,稍稍傾身輕抵對方額間。「那便好。」低喃著吁了口氣,才重新振作起來——至此總算意識到廂房門已經開了。
⋯⋯簡直像是在說剩下的等出去再繼續。
荒誕無稽的想法以苦笑帶過,再次起身,陰陽師沒有自覺地牽上對方的手——「走吧。」然後用空出的手再次扔擲擺在出口處的骰子。
《1D4:4;1D4:4 = 綠》
冬郎:
前方路途越發狹窄,雖然明亮卻越來越難以前進。該找別條路嗎?還在踟躕,冷不防聽見了森冷低音——「咱勸是莫再向前。」
濃厚的東北口音,即使循聲顧盼亦不見人影。陰陽師反射性地稍稍握緊牽著人的手。「誰在那⋯⋯」「甭管咱是誰。若還想出去,牽好那位姑娘掉頭便是。」
冷漠的語調似是匕首、又像毒針。尋不著對方身姿的恐怖足以沁入心底,既不知是人或怪異便無從應對——「私明白了。」
沒有攻擊之意,也就只能先照辦——此處竟是有其他人在。方才有即時勒住韁繩實為不幸中的大幸⋯⋯
「——看來是這邊。」步出死胡同中途,又發現一條看得出是連接著另一個房間的岔路。於是兩人一同邁進。
《1D4:1》
《1D4:2 = 藍;1D8:3》
協子:
男性的嗓音道出提醒,聞言,調轉回頭。身處異象迷陣,卻無一絲不安,只因早已對緊緊牽著自己的良人投注信賴,感受著手心傳遞溫度,不自覺地握得更緊密些,臉上的笑也更甜了點,溫順地依著夫君前行。
又來到另一廂房,房內中央仍是小几上置放黑漆器與指令,一旁則多了一張⋯⋯座椅?只是,作工、裝飾,卻未曾見過。
冬郎:
回應掌心的溫度與柔軟也沒能讓陰陽師正確意識到擅自牽起對方的事實。無自覺的行動與其中透露出的意志令內心的警報也關上了提醒。回首另一房,指令上是坐著休息——時間長短則是依照桌上的另一個狀似縮小漏壺的計時器,裡面裝的似是沙粒。
可以坐上去?好奇心起,沒看見任何異世之民佔據其上的陰陽師伸手——柔軟的觸感彷彿被團、卻又不是那麼的相似⋯⋯很有趣。
「ㄊ⋯⋯協子,」險些喊回慣稱,即時意識到的陰陽師立刻改口。
「稍坐一會吧。私站著便行。」畢竟也沒規定要兩人同坐,嗯。
協子:
微笑著搖了搖頭。
「前面的指示,皆為二人共同完成。若僅有一人實行指令,怕是無法達成。況且,豈有協子一人坐下休憩,卻讓夫君單獨站著的道理呢?」
「是要坐,或是站,協子都與夫君一起。」
冬郎:
直白的話語讓藏掩不住的溫度再次竄燒——深覺自己應露出了相當丟臉的表情,忍不住垂首。
「私⋯⋯私明白了。」不出0.1秒的服軟妥協——對於眼前的人,自己竟如此毫無抵抗力。於是牽著對方的陰陽師湊近軟皮沙發,在只夠一人坐下的位置先行就坐——沙發像是會吸引人,未曾體驗過的座椅竟是沒有想像中的支撐力。
保持不了的平衡令牽手的力道跟著失控,幾近一拽便雙雙摔陷座椅——或者說自己是抱接住摔到身上的內人更準確。未料到支撐力如此低的衝擊讓腦筋一片空白,抱著人的手卻是還沒有放開——沙漏逕自動了起來。
協子:
身陷柔軟座椅中,倒也沒想到會整個人被拽入,只是驚訝之色並未駐足太久。
任憑自己委身,安穩地闔上眼,就這麼伏在夫君胸膛,感受著始終無法平靜的顫動,任隨時間流逝。
冬郎:
未曾想到會發生這般意外,抱著人的姿勢甚至無暇顧及時間到底過去多少⋯⋯雖說找不到施力點,連想翻身都有困難,卻是在緩慢而冗長的回神時間之中,慶幸墊在下方的是自己。
戴著自己的烏帽將全身交付與依偎,少女那副安穩闔眼的信賴之姿堪稱視覺暴力。距離實在太近了——是足以對心臟構成傷害的距離。
即使此刻亦能感受到心跳頻率越發加快、力道也逐漸強勁——彷彿敲打腦門警告不許做任何邪淫之想。即使並無他意亦不由得嚥下唾沫趨緩緊張,維持擁抱側首,只能勉強看見似是計時完畢⋯⋯卻連想坐正都直不起身來。
協子:
也不知是過了多少時候,緩緩睜開雙目,望向已漏了乾淨的計時。這才以夫君的胸膛作為支撐,稍作使力,將身子撐起。
「夫君,時限已到。」
冬郎:
「⋯⋯嗯。」胸前的力道與舉動令一絲小小難耐搔過心底,失去秩序的距離感總算要回歸原狀——似是失去什麼的心情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但還沒走出去,得振作些。
在對方起身後才跟著坐直,一前一後地離開了座位。
沒有支撐力真是可怕。虛浮的感想掠過腦海,這才取來骰子。
《1D4:3》
冬郎:
與身邊人並肩而行,抵達下一處廂房——人類的適應力比想像中還要強韌,已經差不多習慣幾乎是同樣風格的設計了。這次的指令是互說一個自己的黑歷史——是指不為人知的丟臉過去嗎。
簡直隨手拈來。沒有太多猶豫,本對自己評價過份低下的陰陽師輕輕開口。
「私有許多如何努力都難以跨越的鴻溝。」直至現在依然是各種黑歷史隨時在生成。「即是本業也沒有能夠與其他陰陽師比肩之處⋯⋯即便不談工作亦無過人之處。」視線游移至一旁,這比不打自招還要丟人。
「尤其是與女性相處之道⋯⋯」最後一句特別小聲。
協子:
直視夫君,不偏不倚,未以言語回應,始終投以溫柔的微笑。
待其所言暫告段落,才緩緩道。「曾經得到首肯發言,卻對己身應對過於自恃,待一窺異象容貌,落得一敗塗地。以致,還須某位大人背負協子,才得以離去。」
「這便是協子最大的失敗,亦是令協子感激的一回經驗。」
冬郎:
「欸⋯⋯」觸及當時的回憶,深深記得彼時經過的陰陽師目光輕顫,迎上那對溫柔的視線。「請別這麼想⋯⋯唔,不是的,私只是——」
並不是想否定對方的想法。
只是想告訴她,請不要認為那是失敗。請不要這麼想自己。
但舌頭像是打結,話到一半什麼都說不完整。
協子:
「孰是孰非,皆已過去。協子早已不為當時的事所惱,反倒慶幸能有一回這樣的遭遇——才得以,擁有眼下的現在。」
冬郎:
——只是無論有否那一段,這顆心皆早已屬於藤原協子。
安定的回應平息油然而生的慌亂,未曾在少女面前成功掩飾過自己的陰陽師露出苦笑——隨即是輕輕將人攬入懷裡。「謝謝。」道不清的各種思緒融於謝聲,陰陽師這回可還記得尚未走出廂房。
雖能渡過此劫,卻不是那麼樂觀——若是這份占卜為真,最讓人難熬的時刻說不定已經過去了。
不知道還有多遠。重新牽好內人,再次將前途交給命運——
《1D4:1》
冬郎:
「告訴對方一個小秘密。」身高的優勢讓陰陽師率先注意到下個廂房內的指示。雖說提到小秘密,率先聯想到節身上的許多不為人知,不過既是此處⋯⋯應當是得說自己的吧。
「⋯⋯私⋯⋯」欲言又止地頓在原地,彷彿思索措辭。不多久便又開口。「曾被異世之民求歡。」那時的自己連節都還沒辦法像現在這樣不需開口也能使役。只是最後順利解決、也沒有發生什麼意外便沒向誰提過,卻一直記得這件事。
協子:
「是這樣啊?」從有著座椅的房間離開後,又經過了數個廂房,表情依舊未變,仍是掛著微笑。「看起來,那位異界之民,很是有眼光呢。」
「小秘密——倘若協子沒遇上夫君,是曾思量過是否就這麼出家了。」
冬郎:
「不、不是的——那時什麼也沒發生?!」泛紅的臉頰再次出賣慌亂的陰陽師,對待異形與異性的態度截然不同的矛盾個體,尚未來得及繼續解釋便聽見了衝擊的小秘密——「出家為尼⋯⋯嗎。橘殿會可惜的吧。」自己也是。
像是害怕成真般又牽緊了點。
協子:
「現在,既已有人緊緊牽著協子,自是不會的。」
冬郎:
「⋯⋯嗯。」安靜地點頭,情緒盡在不言中的陰陽師再次執起骰,朝下個目的地前進。
《1D4:4;1D4:4 = 綠》
冬郎:
整齊掛在門邊的兩件同色系衣服,分別是打掛與胴服。作工相當精細而且嶄新,門旁還附註這是給到此一遊的人帶走的。
於是陰陽師順手將女性的那件取下——「協子。」攤開外衣環過對方,為其套上新衣。
協子:
「謝謝夫君。」欣然接受對方為自己套上打掛,也將相同色彩的胴服取下,稍作整疊後,捧於雙掌。
雖不知此處異象,是為何而成,但既沒有危險,指令亦稱不上刁難,倒是處處有成人之美的用意,不論是人或妖異有意為之,或許我們夫妻倆⋯⋯都該道聲謝才是。
「此處不便更衣,夫君的衣裝,請先讓協子替您拿著。」
冬郎:
「私明白了。有勞。」沒有作推辭,僅是有些害羞的微笑著接受。
出口在即,門扉亦在協子取下服飾時敞開,兩人誤闖的迷陣已到盡頭。
——而他們接下來還會長長久久,牽著彼此的手直至白頭偕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