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天裡的詩人

2021.11.18

早上準備上學前，滴-答---滴滴-答--，響聲不規律，間間斷斷，但的確是下起雨來了。我提醒孩子們加快吃早餐的速度，雨勢隨時可能轉大，天雨路滑，我們要提前幾分鐘出門。

老公疼孩子，悄悄移動到廚房來問我：「要不要幫你們叫車?」

我聽聽雨聲，雨應該還不算大，沒問題的，不用叫車。

我喜歡孩子們近身體驗不同地方的氣候風土差異造成的景物和生活方式變化，也希望他們試著去想辦法應付一點點不方便。

往公車站的路途中，我們會經過幾座政府組屋(HDB)，HDB類似台灣的國宅，是新國政府落實「每個新加坡人都有一間自己的房子」政策下的公共住宅，使用權價格一般較私營土地開發商蓋給外籍人士購買/承租的房子平實，不過僅供新加坡公民購買，保障新加坡人民住的權利。很多組屋外觀像宿舍，整層樓各戶共用前面的走廊。

平常我們多走外圍草地邊的小路，下雨時則借道組屋的廊下通行。孩子們有時看到這戶燃香那戶披掛著穆斯林黑袍，偶爾會從敞開的門窗看到陳舊的擺設，更多時候納悶為什麼好多戶人家黑漆漆的不點燈？我們順勢聊起社會主義和資本主義、聊起Nanny State ……當用自己的腳走過土地、用最近的距離觀看，才能真切感受生活有那麼多不同的樣貌。

我們還注意到了，甫修剪到快要光禿的草皮，在熱帶國家雨季的洗禮下，一下子又聚攏了來，一眠長三吋。而昨天下午被太陽烘得蓬鬆酥脆、踩起來咔嗞作響的路邊落葉堆全泡進水裡，失去了聲音…

上了公車，小女兒靜靜地望著大車窗外雨水洗刷而下，她一下子往前挪挪身體、一下子往後動一動，很有興味，接著轉頭跟我說她發現一道道有寬有窄的雨水流下，車窗外的景物也變成一道一道，有的部份模糊、有的清楚，從這一道看出去看不清楚時，要挪一挪從另一個角度看出去。的確，被雨水分割了的景物，有那麼一點立體派的味道。當車子停下來等紅燈時，旁邊地勢較低的地方積了水，豆大的雨滴掉下來，女兒喚我看：「媽媽媽媽，下雨的水滴掉進水窪裡，會彈起來變成蝴蝶！」她拍動兩手摸擬濺起如翅膀的水花。「對耶! 而且每隻蝴蝶都只會跟你見面一次! 我們看到的每一隻都是新的蝴蝶!」

雖然大珠小珠落雨盤的意象已成經典，但我更驚喜於女兒詩意的描摩，我從來沒有聽過水花是蝴蝶的比喻，孩子是詩人。

進了學校，穿過游泳池上方廊道時，兒子不顧噴打進來的雨水，往邊邊靠去不知道在看什麼，原來他注意到泳池的水面被分成二塊不同的畫面，有雨遮的那一段平滑如鏡，沒有雨遮的那一大片在水氣蒸騰間像是罩上了一整片毛玻璃，不停打下又濺開的水花彼此碰撞，好快好急的節奏! 女兒靠近一看，說：「太多太多蝴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