繪本連連 看見台灣之「筆記」

2022/06/16閱讀時間約 7 分鐘
今年(2022)台灣教會公報社於6月舉辦「繪本連連 看見台灣」繪本展。應公報社之邀,我也在繪本開幕展說了一點話。(接著我會談怎麼產出這個內容的,只想看致詞稿的,可以直接跳過這裡)
說過的話其實自己會遺忘——就跟如果只是把閱讀過的東西,當成逐字筆記記下來,就跟沒記是一樣的(《卡片盒筆記》很重要的提醒)。
所以,我發現,其實會記得的,是產出文章前的那些「靈感」/「筆記」。這裡的「筆記」,接近《卡片盒筆記》裡提的觀念——閱讀後、思考脈絡的統整。雖然我不認為自己有什麼「洞見」,但在閱讀的經驗(包括很多失敗)體會上,現在才逐漸懂得怎麼跟閱讀的內容「對話」,然後「轉譯」。
用《卡片盒筆記》來說,約莫就是:筆記必須是一種你理解之後所記下來的東西(所以,一天可以寫到3條筆記,根本很強)。
在致詞時的分享,可以說是從2017年來被推入「繪本工作者」的大坑後,幾年來儲存在我的「繪本心智白板」裡的各種筆記之精簡匯出(但不可以再這樣操勞大腦,必須要開始仰賴筆記軟體作為第二大腦)。
從今年公報社的選書,隱約可以感受到策展人的意圖。對我而言,我感受到的意圖,即是我所知道的「記憶」的正義。民族與國家的記憶——亦即歷史——從來都是關於權力消長的框架。哪些被納入、哪些被排除(國家與個人皆然)?因而,若要能夠開始「修復」、開始「療癒」(heal, not cure),「記憶」的切入點相當關鍵,如何把那些被覆蓋、排除的,重新「再記憶」(rememory. 這是我很喜歡的一個字,因為和 remember有關。remember就是一種 re-member,再次被納入)。黑人女性神學家Baker-Fletcher說:
The wisdom and knowledge required to make decisions that promote survivial, healing and liberation are dependent on the power of memory. The creative power to make meaning out of the past is necessary to give a sense of direction for present and future geneations. (qtd. in Making a Way Out of No Way. p.31)
藝術(繪本),可以說是一種rememory的策略。而這樣較為柔性的「正義」概念,剛好承襲我在處理箴言裡的「智慧」與藝術創作的思考脈絡。
然而,也並不是所有的繪本或藝術,就都能稱為「美善」或有價值。這也是為什麼我總要安插一句「好/優質的繪本」。米蘭昆德拉在《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輕》寫到遺忘(記憶的反面)提到:
Before we are forgotten, we will be turned into kitsch. Kitsch is the stopover between being and oblivion. (在被遺忘之前,我們會變得媚俗。媚俗是存在和遺忘之間的中轉站),p. 274
Kitsch不僅僅只是「媚俗」,也有「附庸風雅」、「庸俗」。我所想的是,那麼若藝術(或繪本創作)真的(要)有具有「正義」的精神,創作就不能是kitsch. 因而在致詞中,我用了「轉運站」一詞,是從stopover(中轉站)來的點子——創作可以成為art,承載記憶與正義;也可能變成kitsch,無靈氣的複製模仿。
順著這樣的思考脈絡,便會來到這幾年來,我在做繪本跟聖經的連結時,不斷想釐清的一件事(因為很多想用「繪本」來「教學」的基督徒,很難理解這點):美學與神學的「精神世界」。把聖經中的「故事/經文」照本宣科的畫出來,那是kitsch。其中必須要有創作者的反「思」(追問、質疑、詮釋),而進行創作,才可能是art. 也就是說(至少對我而言)art 跟 kitsch的分野,在於有沒有做到「轉譯」。
因此,所謂「無神論者」,能不能有深具神學意含的藝術創作?去讀《山丘上的修道院:科比意的最後風景》就會明白為什麼我如此說⋯⋯
而至於我致詞中的第二點,提及裝幀——以及涉及閱讀紙本繪本時的整個身體狀態,點子則是來自於某一次我特地邀請到 《鳥落地後》的作者蘇維去臺文館的活動分享。他在那次的講座中,提及繪本的設計與閱讀、身體的互動,讓我對「閱讀」的視野整個超展開。
致詞只有6分鐘的時間,但幾年來累積的思考脈絡,都簡要的在裡頭了。下為全文

因為成為母親的關係,開始了繪本的親子共讀經驗。一開始是帶有目的性的,以為繪本 是萬能,任何疑難雜症,繪本都可以幫你解答。
後來才發現應該是要享受在「閱讀」本身的樂趣裡。所以,因為親子共讀的關係,反而意外打開了我的繪本世界,變成我自己很喜歡鑽研繪本。
坊間談論繪本的人很多,談論透過親子共讀繪本的人,也很多。但我想,在公報社的這場展覽,跟坊間比較不同的地方,就是我們可以從神學的角度去想想,我們基督徒怎麼樣看待「繪本」或「共讀」。有二點簡單分享。
好的繪本,它自己就是一件多數人「收藏的起的」藝術品。它跟藝術領域是有重疊的。藝術,就是創作、創造力的展現。當我們說「神學」的時後,最直接想到的是口說的「話語」、「語言」,像創世記的上主,用說話的方式創造。
不過,在《箴言》8章裡,上主的創造,比較接近藝術家、雕刻家,整個世界都是這位大藝術家的作品。所以,藝術創造,非口語的表達,也是神學不可缺少的一部分。
繪本裡的神學,不在於這個繪本是不是把聖經故事複製貼上;而是繪本所創造出來的世界,裡頭的精神,跟基督教神學所進行的反思,是彼此呼應的。
像這次公報的展覽,看到很多所謂在地的、紀錄、呈現臺灣或臺南的部分風土人文。這些藝術創作的主題,如果我可以這麼粗略的說,它展現的是一種透過藝術(工藝)來訴求一種公義的形式。
公義在這裡的定義,就是選擇不遺忘、重新記憶。臺灣因為種種歷史因素,在這裡發生過的記憶,很多被消失、被隱形、被輕蔑。但是,透過繪本,我們可以用創意的方式,把更多的記憶補回來。
記憶之所以重要,因為它是一個人,一個族群,一個文化的尊嚴和生命力。這些是藝術家上主賜予的恩典。我們現在,可以用藝術跟創造力,讓過去重新閃閃發亮。台南公報社的繪本主題展,我想就有點像神學裡很常提到的「公義」,這次選書有點是公義的「轉運站」味道。
另外,繪本的共讀(自己讀也是很好)——如果把重心放在「閱讀」的話——在現在這個世代,它提供的,是一種對速成、快速、數字成果導向文化的另一種態度。在〈創世記〉裡,上主花了七日完成了造物的勞動跟藝術創作。但如果「主看一日如千年」(彼後3:8),那麼,七日也許指的是創造/作放在時間尺度上,是很漫長、甚至緩慢的過程。
好的創造、好的創作,都是曠日費時的。而當讀者拿著一本好的繪本,沉浸到那個曠日費時才造出來的美——它的裝幀設計、排版、不同紙的觸感、圖的安排與節奏、創作者說故事的方法等等,就是在培養一種「慢」的文化。這個「慢」,要在時間裡緩慢積累、堆疊起來,才能滋潤出真正美麗、美好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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