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在前面:
現在位於北半球台灣時間,西元2022年六月中旬,夏至剛過,身在南台灣的我,早已感受太陽一大早便散發出強烈炙熱的愛擁抱著大地。啊,小心那脆弱的皮膚,即便沒那麼愛美的我,也害怕紫外線帶來的傷害。
每到快接近七八月時,我的心情總會特別亢奮,會想起好多好多在炎熱夏天發生的許多事情──那些在湛藍天空和純白雲朵下所發生的協奏曲,特別令人悸動。偶爾呢,也會想起那些躲在陰暗處,聽著一群人講著令人膽顫心驚的鬼故事。
但今天要來回憶的是,小學二年級去戶外教學發生的事。
遙想起一間位於台南的遊樂園──悟智樂園(希望名稱沒打錯),總是會在電視上看到他那令人印象深刻的廣告台詞:「鬱卒的時候,就來悟智樂園。」記得還要用台語發音,才有雙關的諧音。現在想起,覺得好厲害的一句廣告金句,一下子就抓住觀眾的目光了,到現在我都還記得呢。
那一天天氣涼爽,遊覽車上載滿一群嘰嘰喳喳像麻雀一樣興奮過度的孩童。那時我和當時的摯友──小滿坐在一起,兩人開始熱切地和身旁同學交換起零食,並嘰嘰喳喳地聊著昨晚在家發生的事情。
記得小真當時很是羨慕地看著我和小滿的友情,她總認為我和小滿就像當時電視上熱播的《櫻桃小丸子》中的小丸子和小玉的友情。但小真一定沒想到,多年後,我和小滿斷絕了這段曾經令人羨慕的情誼。事出有因,所有事情發生之前,早有預兆了,只有當事人知道這其中的冷暖罷了。
終於遊覽車平安地把一群嘰嘰喳喳的麻雀們送到遊樂園的門口了,老師們也安心了。記得,一到目的地後,我就一個人跟著人群衝去看劇場表演了,小滿說她不想看那個很無聊又很花時間,所以她就跟小真先去玩別的設施了。
沒有小滿地陪伴,坐在黑壓壓的陌生人群中感到有些孤單。在那昏昏暗暗的四方型大型空間中,看著舞台遠處布偶劇場表演,竟開始覺得有些無聊了。在最後結束時,嚇得我差點哭出來,強烈的綠色燈光突然打下來,原本在我旁邊的那些雕像柱子突然動了起來,放大的音響效果說著我聽不懂的語言,但那是充滿恐懼的音調。
劇場一開門,我像逃犯似地奮力從人群中衝出來,回到充滿陽光、笑語和自由的大地上,於是想找尋小滿、小真她們,來安慰我被驚嚇的情緒。但一時找不著她們,失落無助的我到處在遊樂園亂逛亂看,喪失了當初來這裡的興奮之情,無心遊玩。這時,一向很獨立自主的、獨來獨往的小美不知從哪冒出來,走過來對我說,小滿她們好像在找我,於是在小美好心的陪伴下,我又找回了遊玩樂園的興奮之情。
終於,找到小滿她們倆了,小美提議說,既然大家都在這,要不要去挑戰傳說中的遊樂園鬼屋。
人生第一次挑戰「鬼屋」,我們三個人臉色蒼白的像極晴朗天空上的雲朵,你看我我看你的,猶豫不決,小美則很帥氣地說:「會害怕的,就不去了,只是有點可惜而已,聽說這間鬼屋很有趣,我是一定要進去看看的,想去的人就跟我一起進去吧。」
我看著才國小二年級的小美那自信的臉龐,覺得真不愧是我從小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雖然她有時候很喜歡和男生玩在一塊,不喜歡和我玩那些比較女孩子的家家酒和公主遊戲,常常讓我覺得自己離她好遠。但我倆始終保持著良好距離的友情關係,她總會在我需要幫助時出現,就像女英雄一樣呢,真酷!
人生的道路上,曾經擁有一個這樣義氣相挺的朋友,何嘗不是一件樂事呢。即便後來長大,我們各自選擇了不同的道路,而分道揚鑣,在偶然重逢時,仍舊笑臉如初,妳還是妳、我還是我,各自安好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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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回來,三個扭扭捏捏的女孩子,終於鼓起一百個勇氣,下定決心跟著小美一起探索烏漆抹黑的鬼屋。
小美雖然走在我們三人前面,但我知道她內心是害怕到不行的,因為她一開始走得緩慢且戰戰兢兢地,我們三人一步一趨地跟緊小美,並緊抓著彼此的肢體不放,一點風吹草動都可以被嚇得半死。
進度緩慢的我們,遇到了從我們後面快步走過來的兩名大人,小美突然速度加快,她想要我們這群孩子,跟著前面那兩名大人走,才能平安走向出口。無奈的是,這鬼屋陰陽怪氣就算了,還像迷宮一般繞來繞去,才剛走不到五分鐘,我們四人就和前面的兩位大人走散了。
我們四名孩子心裡開始慌亂且害怕極了,不管怎樣亂繞,還是會回到那看似沒出路的四方形怪房間;更可怕的是,我們也忘記入口的路怎麼回去了。當下,我們四人內心同時緩緩升起一個可怕的念頭:「我們找不到路出去了,要被困在鬼屋裡了。」
小滿這時害怕地抖著身體說:「我們求救吧,我們已經在這繞好久了,還是會回到同一個房間。搞不好有人會聽到,帶我們出去。」小美同意小滿說的話,於是我們四人在房間裡大聲吼叫著:「救命啊!我們找不到路!」
我們用盡生命所有吃奶的力氣,拚了命大聲求救,不知道叫了多久,喉嚨都發乾了,鬼屋裡面還是死氣沉沉,沒有其他活人出現。當我們四人開始對人性感到失望,走出房間來到黯沉沉的走廊,準備再試一次找出路時,有兩名高年級的學長突然在走廊的轉角出現了!我們四人像在沙漠中遇到綠洲一樣,趕緊跑向他們向他們求助。
他們兩人驚訝地望著一群低年級的學妹說:「妳們怎麼了!」之後我們四人七嘴八舌地把來龍去脈通通說一遍後,學長決定帶我們幾個看似弱小的綿羊逃離鬼屋,並語重心長地對我們四人說:「千萬要跟緊喔,這裡邪的很,還有害怕的話,千萬不要抬頭亂看四周的物品,專心看腳下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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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接下來彎彎曲曲的漆黑路程中,應該是我人生五臟六腑和全身寒毛,感到最顫慄不己的時刻。現在細細回想起來,仍舊忘不了當時某個全白唯一亮光的小房間裡,那一台黑色老舊類比電視播放出的黑白雜訊傳來一段話:「請還我命來──」;還有在蜿蜒的黑暗長廊上緊抓著同伴低頭走路時,雙腳不知道拌到什麼,差點因跌倒而鬆手脫隊,因恐懼發不出聲的我,趕緊默默地回到隊伍中時,又不小心抬頭瞄到兩旁牆壁上一張張邪惡又可怕的日本鬼臉譜。
雖然我們這六人花了不少時間在鬼屋中,最後還是平安地走到出口處了,沒想到外頭卻已經夕陽西下了。這時老師看到我們這幾人,便催促著我們趕緊上遊覽車上,我們向學長道謝後,紛紛各自坐上遊覽車。
在車上仍舊被剛剛那些鬼臉譜嚇得心有餘悸的我,默默地呆望著車窗外的美麗夕陽。小美和小真、小滿則討論著剛才鬼屋裡發生的事情,在聆聽時,才發現她們走過那漆黑無比的長廊時,雙腳並沒有被什麼東西絆倒。我脫口說出了我被絆倒的事情。
小真此刻詭異地望著我,對我說:「妳回家最好去廟裡拜拜,順便求符水;而我們四人最好都要拜。」一向對宗教信仰很虔誠到有點迷信的小真,對我說出這句話時,並沒有放在心上,只覺得我可能踩到鬼屋內的道具,所以只想趕快回家吃飯洗澡來忘掉這件事情。
當天晚上睡覺時,我做了一個很長的噩夢,夢到自己單獨一人,又再度回到那座像迷宮般的鬼屋,我在那裏迷了路,繞來繞去找不出路,最後停在一個八角形充滿門的房間內,一個空靈的女子聲音在呼喚著我,指引我去打開某扇門,當我準備開門時,就醒了。
隔天,大家都平安無事地去上學,而這件事情就慢慢被時間遺忘了,至於那座遊樂園也在多年後倒閉了。但夢中那個女子是誰呢?我不知道,也許當時還年幼,對未知的事物常常容易感到恐懼和緊張,也許那女子是因自己的恐懼加大而產生的心理幻影罷了。
不過,自從那次之後,還有之後國中露營發生的事件後,我再也沒去過人造鬼屋了,就連當時在嘉義念書時,連白天的民雄鬼屋也不敢去。
對於鬼神,我始終保持尊重,我相信神、也相信鬼;但我不迷信,也不過度信仰某種宗教。畢竟宗教原先的出發點是好的、良善的,真正變質的是人心。鬼屋就是人弄出來的,娛樂和消費大眾的,至於所有靈異故事和神蹟故事的真假,就看人的內心如何去看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