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下山回來,總有一段難以適應的時期,戶外與下一個戶外之間,我終究是活在水泥的室內。空氣、能量、聲音、有機體、和生活的重心截然不同,人與人之間,人與心之間距離也隨著回歸「正常生活」逐漸拉遠,振聾發聵的醍醐灌頂逐漸變小變細,最終成了呢喃囈語,只藏在最深的夢中。敏感的上呼吸道、延遲的月經、悶住的頂漿腺,一起承受著都市的環境。心底的一個一個奔馳的想像,也排著隊等著被檢視是「可以」還是「不可以」。下山後的兩天,鼻涕巾也開工了,忠誠地迎接我源源不絕的鼻水和淚水。
Gap year一年後,小登決定回去工作,地點在台南,週一到週五,每天八小時的奉獻在新的領域裡。山的呼喚遠了,瀑布的流水聲也靜了下來,我卻執意要和秀秀獨自去去奇萊南華。其實,少了一個人輪流開車,是有點勉強了,我卻想證明,自己也可以,可以什麼呢?遠距離之下的獨立新生活?未竟的、平日的、不用依賴小登的百岳之旅?還是那條小登暫別的道路?只曉得下山後,小登週末來台北找我,短暫的相聚,心中卻依然有塊巨大的空白,彷彿那些走完PCT trail的旅人,我沈浸在post-hike depression裡,隨著遠距離的淚水,交織出缺乏生氣、動力卻鼻水滿滿的早晨。想紀錄著第一次獨立和秀秀上山的心情,想法卻碎了滿地,只感受到文字的無用,語言的蒼白。
心情難以訴說,就從不用衛生紙的事件開始吧。經歷了嘉明湖的測試,總算找到滿意的廁所三寶:CuloClean沖水器、350ml超軟寶特瓶和sea to summit 40x40的快乾小方巾。行進間依照經驗,會裝約100-150ml的水在寶特瓶中,可以供1-2次小便沖水量。經過無數次練習後,現在已能享受如免治馬桶的精準沖洗(才能降低用水量),小方巾擦乾後,直接掛在背包網袋外側(用長尾夾夾起來),即使濕了擰乾依然能吸水,步道之間可以不斷換面擦拭,到了山屋才洗。此外,小便完後,也可以用CuloClean沖水器滴出少量的水來洗手,一舉數得。若是大號,我會裝大約200-250ml的水,奢華的把屁屁都沖乾淨之後,一樣再用小方巾擦乾(記得要從前面往後擦),並立刻清洗小方巾。經歷上次嘉明湖四天,和這次奇萊三天,使用此三寶已如行雲流水般自然,其中感動也不言而諭:身為生理女性,歷經了各種實驗和練習,成功做到上山不用帶衛生紙,也不用再處理使用過的衛生紙,故中滋味只有終於決定不再穿內衣的自由輕盈能相比,誠心希望更多女性,能夠以各種姿態,自由走向山林,走向更多可能性。
此行還有另一值得紀錄的新舉:以酒精爐成功煮白米和鮮食。酒精爐是為了輕量化,乍看跟鮮食無緣,卻在幾次登山經驗發現,調味好的乾燥食品對我來說都太鹹了,容易上火。本來買了一大包純乾燥飯,想自帶鹽、胡椒和乾燥蔬菜浸泡,卻在上山前福至心靈的抓了70g的白米,切了紅蘿蔔、杏包菇和青椒,打算試試看煮菜飯。目前的兩款酒精爐中,第一款圓錐鍋爐系統火力較強,在家嘗試了幾次,不是燒焦就是水直接沸出來。這次打算以toaks鈦酒精爐系統組170g嘗試。這款火力較弱,可以煮麵,唯獨酒精需要的量是第一款的兩倍。我先將70g(約半杯)的白米清洗過,以溫熱的150ml水浸泡約一小時後,直接鋪上洗好的蔬菜,倒入約40ml的酒精。煮的過程不開蓋,酒精煮完後整鍋放入保溫袋,20分鐘後再取出,白米和菜都熟了。天池山莊裡,幾乎人人都用陶瓷的盤子吃著山豬肉、雞腿,我卻捧著鈦鍋,吃著自己煮的菜飯,開心到不行……謝謝大地、陽光和雨水,辛勞的農夫和物流士,讓我能帶著白米來到天池,感受到不易與難得。以往為了輕量化,只用酒精爐煮水泡乾燥飯,如今依照身體的需求,慢慢調整屬於自己的山上飲食,期待未來更多的可能……下一步,想嘗試煮咖哩扁豆,願這些嘗試,能夠滋養身體和心,能夠創造善的漣漪。
打著打著,心又逐漸鬆開了,隻字片語彷彿帶我回到了最初的地方,歌聲、故事和心情不斷被傳唱著……然后知吾向之未始游,游于是乎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