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與大媽二度遭遇,飛機已在數萬英呎高空。
她靠坐折椅上,一臉蒼白捧著胸口,腳邊嘔吐物發出噁心的刺鼻酸氣味,周遭圍著幾個慌張的空姐,一個熱血過頭的牙醫大叔,另外有兩個中年女子,看來是她的朋友,頻頻對她叫喊。
時間回到兩分鐘前,一則機長請求協助的廣播,而後發生的事都像自動模式般快速推進。究竟為何不繼續坐著睡覺了呢?這個念頭一閃而過,身體卻下意識穿過走道來到現場,等到回過神來,眼前是一團混亂。
帶路的空姐跟座艙長交談後,眾人紛紛轉過頭來,彷彿幾十盞鎂光燈的光壓照著我,焦慮瞬間掐揪住五臟六腑,儘管努力不去想,但「熱血醫師救人反遭提告」之類的新聞標題佔據腦海揮之不。只是這當下,也不允許我躊躇不前了。
「剛剛血壓多少? 血糖呢? 」我衝上前,握住她的手腕,幾乎是反射性的,連續下了幾個指令。
「脈搏強勁,但並不規則;呼吸淺快;雖然虛弱,但意識清楚可配合指令。」我內心唸唸有詞,同時腦中飛快演練各種的可怕劇本,當然包括心肺復甦術要壓多快壓多深種種細節....。
再回到位子上,已30分鐘後。我滿懷怒氣跟友人抱怨:「暫時沒事了,可能是心律不整發作,但你能想像一個有心律不整的病人出國兩星期竟敢不帶藥?」話雖如此,恐怕回到台灣前,危機還不算解除,我暗忖著。
事後證明,我的焦慮對大媽這種級別的生物,根本多餘,下飛機時她簡直神采奕奕 ,渾身上下揮散尊貴的芬芳,在香氣的簇擁下,貌似優雅地前行 ,令人難以想像數小時前瀕死的狼狽。
我跟走在後頭,搖晃疲憊衰弱的腦袋,聞到空氣中殘留的香水味兒,胃部忽然一陣翻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