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77次 區間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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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那女孩。

下午四點三十八分,高雄站發車,下午五點零貳分,終點站屏東。

我第一次見到那女孩,是在一個雨天,她跟在一個男孩身後,男孩紳士的把列車上最後一個位置讓給女孩,女孩雙頰泛紅,害羞地道謝。關上車門,兩人先聊起剛剛補習班上課的事情,到了後庄站,女孩旁邊的媽媽帶著小孩下車,男孩坐在女孩旁邊,繼續天南地北的聊天,男孩把手上吃到一半的科學麵遞給女孩,女孩接過倒了一口,再還給男孩,這時已經到九曲堂站了,女孩的眼神蒙上一層如霧般的慌張,她看向窗外的高屏溪,還在下雨,男孩沒發覺女孩的不對勁,自顧的模仿列車到站的廣播。屏東站到了,兩人一前一後下車,走進人群,我再也沒見過這兩人,直到一年前,女孩一人出現在月台等車。

3177次,16:38,高雄發車,終點屏東,17:02。

我在心裡默念著,火車緩緩進站,我走上車廂時,已經沒有空位了,不知道是因為高雄站的人太多,還是因為那個會把位置留給我的人,沒有一起搭車。車上有很多學生,他們興高彩烈的聊著學校、補習班的事,臉上的笑容閃閃發光著,青春的氣息溢滿整節車廂。高雄、鳳山、後庄、九曲堂、六塊厝、屏東,十年前我們琅琅上口的車站名,現在已經新增好幾個站,我看向窗外的月台,你知道嗎?這段鐵路已經地下化,看不到馬路上的街景了。火車衝破地下化的最後一段黑暗,到九曲堂了,終於有空位,我坐下來望向窗外的高屏溪,那個雨天我笑得燦爛,這個晴天我卻哭得撕心。

這一年間,女孩每天都固定時間來搭車,但我始終沒看見男孩,我猜是隨著歲月的更迭,兩人也失去連絡,這女孩真是個念舊的人,只可惜,沒有人可以抵擋時光的大浪,我也是。今天,女孩一直到九曲堂才有位置坐,一坐下來,她就哭了,我嘆口氣,今天是我最後一天服役,明天之後,火車時刻表調整,沒辦法抵擋時光大浪的我也要退休了,回到廠內好好休息。我刻意放慢速度,除了想讓女孩多看點風景,也是因為我想再多欣賞高屏溪,已經秋天了,芒草夾岸,染白了秋意,司機稍微加速,即將駛進六塊厝,女孩從腿上的皮包拿出科學麵,但她沒有打開來,靜靜地盯著它。下午五點零貳分,終點站屏東,我停下來,等待所有乘客都下車後,司機又啟程帶我開回廠內退役,女孩下車後,依依不捨地站在月台邊,目送我離開。

3177次開走了,我含淚目送火車離開,我知道明天更新後的時刻表再也沒有這班車次,就像未來,也沒有當年分我一口科學麵的男孩,我仰頭望向天空,他真的如他在病床前的承諾,一直在天上守護著我嗎?

那年一起搭的火車開走了,那年一起搭車的男孩也走了,只剩下她一個人,拿著科學麵,還站在月台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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