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下月台便感覺濕熱的空氣襲來,豔陽照耀著車體以及露出的軌道,在鐵皮棚頂向明亮處看去彷彿有種來到南國異界的奇妙印象,原來這便是台南的「空氣」。
熙來攘往的月台上,女孩有些迷惘卻又急切尋找出口的背影提醒了我這次旅行並非是獨自一人,而且我們也有目的在身。
「我們先下去地下道,從這裡往第一號月台走,出口就在那裏。」雖然是第一次來到台南的火車站,但我卻對這種從日治時代就遺留下來的老古董的結構非常熟悉,這或許該說是每個禮拜總是搭著區間列車往返於台中市區與豐原之間的功勞,這兩站的站體同樣也是日治時代所遺留下來的結構。可惜的是,隨著台中這幾年快速的都市化發展,老舊的站體也將要在幾年以後被新的站體所取代,未來的世代恐怕會越來越難享受到那種由地下道或天空橋穿越月台的體驗,而這種體驗說不定也會隨著我們這一帶人的老去而被完全遺忘在歷史的洪流之中。
第一次搭乘列車,並且一口氣就由台中搭到台南的女孩或許是驚訝於第一次來到南部,又或者是搭乘火車的整個過程對她而言就是一次過於陌生的體驗,她只是強作笑容地跟我走:「喔,對,出口就在那裏!」
走出車站,映入眼簾的是一個巨大的圓環車道廣場,廣場由一些與車站同樣屬於日治時代遺留的老風格建築,和幾棟外表已經非常破舊的玻璃窗方形大廈組成,形成的一種在豔陽之下顯得有些封閉炙熱的場景。然而,不斷從車站走出來的人群、延邊招呼租車的攤販、便利商店前賣唱的街頭藝人以及廣場地下道周圍的零散席地而躺流浪漢,加上廣車道上不斷湧入且環繞的車流,一種破敗外表下的強烈生命力正席捲著我的感官印象,及時自己傾慕已久的女孩正在身邊,我的注意力也像受到磁吸一般被這種南國的生命風景的吸引著。
「我們要不要先找個地方吃個東西呢?已經中午了呢,如果去到歷史博物館那裏還說不定找不到任何吃的呢」女孩,惠真,如此說道:「從廣場正中央的那條路遠遠看去,那裏應該有百貨之類的,我們在那裏面找些東西吃吧。」
於是,我們一路穿越圓環上所碰上的每個路口,過程中我總是想著像自己童年時父母牽著我的手過馬路那般牽著女孩的手,但只感覺女孩像刻意迴避似的總是在我想牽她的手時刻意向前大步邁去。雖然我曾經聽說過女性只要不是戀人不論感情再好都不可能牽著男性的手走在一起,但對一個正值青春期、沒有談過戀愛卻又對戀愛充滿憧憬的男大學生而言,他不會注意到自己的行為多麼可能造成女孩子的困擾,又或者即便他明知,卻又抱持著:「這女孩跟我如此有好,說不定會成功」的心理去做著樣嘗試。只能說我是一位非常欠揍的男性,無法用理性收斂自己對女性的各種慾望,彷彿是隻剛從野地裡被抓捕的野獸,還需要更多的歲月才能把自己磨練成「文明的家犬」。其實,我想人類一生的生命史不也正是從野蠻逐漸被他所生活的外在世界馴化為文明的過程嗎?在人的一生中到底會犯幾次「禁忌」,而這些禁忌對於「生活界」的整體來講又有多「嚴重」呢?像我這樣慾望與妄想纏身的年輕小伙是否應該被認為是「壞人」而判處「死刑」呢?又到底,跟我差不多年齡的青春期男性是如何面對自己與傾慕女性的關係?感覺這是一百人會有一百種回答的蠢問題,但在此時此刻看似萬劫不復的我的腦海裡,卻是拼命想在理智與記憶中找尋的答案。在經過一小段慾望與理性還有外在打擊之下,我們總算走在了「成功路」上。
延著成功路穿越一、兩條街口後,總算在向左轉的位置來到的百貨大樓。我們試圖穿越百貨廣場前方擁擠的人群,女孩刻意跟我保持距離所造成的隨時可能散的局面,我不能讓這種事發生,因為我們是有「目的」才來的,為了這個目的,以及做為一個被她所信任的男性友人,至少,讓我把我們這次的目的平安順利的完成再說,談戀愛什麼的都無所謂了。在百貨的地下美食街,我帶著已經被人群和自身焦慮弄到模糊的意識,強裝鎮定位女孩點了一些她想要吃的速食套餐之後,便有些愧疚地跟她一起做來下來吃起眼前的薯條和炸雞,一句話也不敢說。
「這個炸雞好好吃喔!」女孩率先打破了沉默向我說道
「這不就是一般的速食店的炸雞而已,沒有好不好吃感覺...」我又故作鎮定地回答道。這個答覆雖然糟糕,但說實在,惠真願意主動破解這尷尬的氛圍真是太好了!至少,在接下旅行結束前她的笑容至少都不會因為剛剛尷尬的蠢事而完全消失:「親愛的上帝呀!謝謝您再讓我多當一會兒的人」我在心裡如此默念道。
「我因為身體對油炸過敏,所以很少會吃炸雞,但其實我是超喜歡吃肉的。」惠真有點得意地回答道:「像是生魚片或牛排之類的我也很喜歡,只要沒有濕疹的問題,我真的很想多吃這些美食。」
「那麼,以後我可以再帶妳去幾間不錯的餐廳,我也很喜歡吃肉,那些料理妳說不定也會喜歡。」我馬上接著說道。
「恩...或許以後有機會吧...」惠真嘗試維持的笑容開始有些略顯尷尬,我好像又說錯了什麼話似的。
就這樣在沉默當中繼續吃著眼前剩下的食物,混著南部特有的濕熱空氣與擁擠人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