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天晴的小說教學】(四七)題材：將自己縮小，故事才是主角

時隔許久，久到不能再久的那種久，我終於又生出一篇小說教學了！真是可喜可賀可口可樂。

這次回頭一看我才猛然發現，上回發小說教學的時候還沒端午節，誰能想得到，這一篇發出的時間竟然已經是中秋節前了。

該不會我的身邊其實存在某種時間扭曲現象，才會一眨眼就過去四個多月吧？是這樣吧是這樣吧是這樣吧，應該不是我手腳太慢對吧？

這次的內容和以前不太一樣。今天要談的不是小說，而是一部很多年前的廣告。

影片連結在這裡，請自行服用：A Memory to Remember 記憶月台 | Kingston 金士頓 2013 形象廣告 (完整版)

這部2013年底的廣告在當時獲得不少獎項，雖然至今的累積播放量只有一百多萬，不只被聖結石的〈根本就不會再見面〉屌打，甚至還輸給一拖拉庫的抖音幹片，但這麼多年過去，我還是常常會想起這部作品。

當初我是在大學某堂課上看到這支廣告。那時授課的教授已經過世了，真是世事無常，但當年教授對這部影片的詮釋，某方面來說卻一直影響我到現在。

撇開標題不看，單論影片內容，很容易發現一件事，那就是在這部廣告裡面，金士頓把自己放得很小很小。

如果不特別注意，甚至看完整部影片可能都不會意識到，這原來是一支隨身碟的廣告！

一部七分多鐘的影片，竟然到了最後三十秒左右，才露出短短一剎那的產品畫面。

這種作法很違反人性，尤其對於砸錢的老闆們來說更是匪夷所思，否則平常在看Youtube的時候，也不會有這麼多明擺著是來唸工商稿的段落了。

我相信在大部分情況下，多數人都會直接跳過這些段落吧？至少我會這樣做啦。

那麼，難道發工商案的廠商不知道，他們提供的文稿生澀又無聊，觀眾根本不想浪費時間多看嗎？

我相信不是這樣的。廠商又不笨，只是出於某種堅持才會認為，一定要把完整的商品資訊披露才有助於商品的曝光。

而且我覺得，廠商的做法其實沒錯哦！

怎樣，難道你以為我要說這是一個很糟糕的方法嗎？才沒這回事咧！

你看我版面這麼空，隨時可以挪出空間來插入很多廣告文宣的。

廠商把拔，不考慮一下嗎？

……好，扯遠了。

我認為要在廣告中揭露那些生硬的產品資訊，就像是設計美學與功能感的衝突。

有時候為了美感，我們會犧牲功能；有時候為了功能健全，我們必須犧牲美感。所有的作品都是在兩者之間找尋絕妙的平衡點。

就如我剛剛說的，廠商不笨。他們當然知道工商文案會大大降低觀眾的忍耐度，但我認為，對於廠商來說，比起會不會被跳過，更重要的是「如果有觀眾(隱藏買家)想找商品資訊」的時候，一定要直接滿足這些人的需求。

但是，作為一名小說家，我們並沒有要在小說裡面賣商品啊，這關我們什麼事？

其實在我看來，兩者是殊途同歸的。

要說到小說和這部廣告間的關係，就必須回歸到小說，或者說寫作最根本的本質。

寫作，就是某個人透過文字，表達某一種他想傳達的內容。

也就是說，我們雖然不直接賣商品，但往往都在販賣某種想法。

這種想法有可能是發人深省的哲學道理，也有可能是相當簡單無腦的故事，或者是某種作者自己超級喜歡的角色配對或癖好。

不論哪一種，其中一定都包含了作者，也就是「我」的存在。

說到這裡，應該已經有人知道我想說什麼了。

這種「想要表達某種想法」的強烈慾望，其實就像是廣告裡面的工商文案。每當作者想要直接向讀者陳述某種想法，那種工商的生硬感就會變得越發明顯。

你覺得自己在向讀者表達「我的角色長得好帥好帥喔，他是天下第一大帥哥」的時候，看在讀者眼裡其實像是「這款吸塵器採用流線型設計，兼具美學與收納便利性」一樣無趣。

你認為自己在討論「正義從來就不是一種絕對的價值，而是相對的取捨」時，讀者卻覺得你在告訴他們「這裡的豬排都是選用當天最新鮮的溫體豬，配送過程低溫快速，讓每一位客人都能品嘗到最新鮮的肉質」。

用白話文來說，就是「你越想說，讀者越不想聽。」

嗯……作者用說的，讀者用聽的，這樣好像不太對，還是這邊應該寫成「你越想寫，讀者越不想讀？」

還是我們來個大融合，改成這樣好了：

「你越想說寫，讀者越不想聽讀。」

這樣聽說讀寫都有了，歡迎報名顧天晴多益托福雅思衝刺班。

一個不小心再度扯遠，扯得有夠遠。

無論如何，我想說的是──不管你想透過作品傳達什麼，都請先修但幾咧，不要衝動。

請你先忘記自我的存在，試著把作者的存在縮到最小，讓角色與故事替你訴說。就像是廣告影片裡面，金士頓的隨身碟做的那樣。

至於具體應該怎麼做呢？最重要的當然是靠著反覆嘗試、修正來累積經驗，而剩餘的細節，在過去的小說教學其實也提過很多次了。

說來說去，也就是那一個大原則性的重點──故事應該用「演」的而不是用「說」的。

好久沒寫小說教學了，意外發現自己寫的東西變得有點破碎、不連貫，大概是平常疏於鍛鍊，加上腦子裡面的新材料真的不太夠了吧。

有些事情就是這樣。方法論說得再多，都比不上一次貫徹始終的實作，甚至做到後來會發現，原來一開始研討的這些方法論，在實作裡並沒有什麼特別的意義，到最後也只剩那一百零一招，寫了再說。

先抓住一個基本的寫作邏輯，之後就是重複在寫與修的地獄裡徘徊。不好的東西可以寫了再修，但不寫卻沒有東西可以修。

進步的過程永遠是緩慢且痛苦的。撐不下去的就倒地，撐下去的才有機會看見明天的日出，儘管誰都不能保證明天會有日出。

唉呀，我也不曉得突然抱怨這些是想幹嘛，反正都寫了，那就這樣吧。

老樣子的工商時間。

我是顧天晴，一名小說家兼評文人，目前正在熱烈招募案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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