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王的畫

更新於 2024/09/17閱讀時間約 16 分鐘
很久以前,謊言國打敗了誠實國,誠實國從此由謊言國的國王來統治。
然而偏遠的美麗鄉野裡,仍有一戶人家以誠實聞名。他們一開口就很容易引起騷動。喜歡畫畫的國王聽說那附近的景色很漂亮,決定過去看看,順便寫生。
那時是秋天,熟成的麥穗一片金黃。
風一吹拂就像金色的被毯柔軟擺動,漾起陣陣波浪。農民個個綁上頭巾,或是戴上寬邊軟帽,婦女披掛的毛巾遠看彷彿退色的朦朧星火,在蒸騰的烈日下緩慢的燃燒。國王就在田邊望著這片景色作畫。
他用的顏料都是從赭石、藤黃、貝殼粉、藍莓果醬、翡翠、櫻木炭、小鹿頭骨、胡桃、紫草、洋蔥、泥金等等調製而成。
若是國王感到熱,大臣就讓農家的小孩搧風;如果肚子餓,就讓他們去準備食物與美酒。原本就因為乾旱而收成不好,家家戶戶這下只好捱餓或少吃兩餐。
一段日子以後,畫作終於完成。國王命令大臣邀請村民一起來欣賞。
伴隨著掌聲,當酒紅色的布幔被拉下時,橫長畫作中的農民就像在金色的海浪中,個個身穿繽紛的衣裳,在蔚藍的天空下如同沐浴在活力的芬芳,掛著燦爛笑容。
所有人都為這幅如詩如夢的傑作發出驚嘆與爆炸般的掌聲,接下來卻有一名青年不配合。
他就是以誠實聞名的克朗可。
他的聲音清亮有力,湛藍的眼睛炯炯有神,站得抬頭挺胸,理直氣壯地說道:「這幅畫好看是好看,但一點也不真實。我們在烈日下揮汗如雨,衣服沾滿泥土和髒汙,皮膚因曝曬而龜裂,每天擔心歉收而煩憂,一點也不會露出那種浪漫笑容。」
國王一聽臉色沉了下來。一旁長得像蟾蜍的大臣氣得像在手舞足蹈,每罵一句話,肥胖又下垂的臉頰就抖動一下。
國王其實也很生氣,但很快舉起一手制止他。
「我的國家不會歉收,根本不用擔心。而且我的畫技是世上最好的。不管是任何東西,只要出自我手,就有如老練工匠的精巧雕刻,人物也宛如鏡中走出的孿生手足,太陽的黑子也隨我當作葡萄乾畫進五穀麵包,天使的模樣也能由我創造。而你卻說我的畫不好?那你勢必見過更好的畫吧?」
「不,完全沒有。」
國王更加皺起眉來。
「那你有什麼資格評論呢?」
克朗可像是在呼吸一般,純粹又自然的回答。
「雖然沒有,不過我的祖父說過,美麗的東西都是虛幻又經不起考驗的。也許一時能感到快樂,可是價值卻不比一顆能夠果腹的馬鈴薯。」
國王這下更生氣了,他雙手抵著閃閃發亮的權杖,吸了口氣慢慢站起來。胸口像憤怒的公雞鼓起,雪白的鬍子也膨脹起來,脹紅的臉頰看起來就像雲朵上的夕陽。
「既然你這麼說,就讓我看看比一顆馬鈴薯更有價值的畫長什麼樣子吧!否則你的腦袋就準備搬家。」
身旁的護衛這時讓盔甲和配劍發出清脆的碰撞聲,遠處的豬嚇得腿軟,村民也瑟瑟發抖。
國王給克朗可一個月的時間去尋找。若是他沒準時回來,或是趁機逃走,他相依為命的母親將代替他被處死。母親得知後幾乎暈了過去。
「天啊,你父親的遭遇還不足以是個教訓嗎?這下該怎麼辦呢,這世上根本沒有人能比國王畫得好啊!你還是快走吧,逃得越遠越好,別再回來了。」
「不,一定有,大家只是害怕得罪國王而不敢說實話,躲起來了。我會找到那個人,請他畫出更好的畫。」
母親知道自己是勸不動克朗可了,這會兒真的暈了過去。
克朗可拜託鄰居幫忙照顧母親,身上帶了一把山刀還有麵包和水準備動身。
出發之前,他想將抓到的狐狸乾脆做成一頂帽子,好之後可以給母親使用。
於是他把籠子裡的狐狸抓出來。狐狸聽到了克朗可和母親先前的對話,緊張的豎起耳朵和尾巴,鬍鬚也垂了下來,趕緊大叫:「等一下!我知道哪裡有很會畫畫的人!拜託,請不要殺我,我可以帶你去!」
狐狸的狡猾聰明是很有名的,克朗可不敢大意。因此他做了一個繫繩的項圈,要狐狸帶路。
牠領著他一起往高山走了許久。
「山裡真的有厲害的畫家嗎?」克朗可問。
「我怎麼敢拿性命開玩笑呢?大家都說一直往東方去,穿越過高山與窪地,有群善良的巫師隱居在那裡,我們可以去拜託他們找。」
狐狸笑瞇瞇的說,心裡卻在盤算怎麼逃跑。
天空上半漸漸被染成一片晶透的紫藍色,大片破碎的雲朵散發艷橘色的光芒,有如壯觀的漁火,與下半部的金紅天空相互輝映。
空氣瀰漫一股泥草味與桂花香,蟬鳴到了夜晚仍聲聲不斷。
路途漫漫,他們疲累不堪。
他們決定在山腰最高的一棵榆樹下過夜。這時遠處的烏鴉卻越來越近,叫個不停。
牠們拍著翅膀,像一群蹦蹦跳跳的皮鞋降落在他們對面的樹上。
「你們有什麼事嗎?」
克朗可從火堆抬頭問。
「嘿,居然有人不認識烏鴉合唱團!」
一隻在樹梢的烏鴉說。
有隻紅眼的烏鴉這會兒認出狐狸,歪頭叫起來。
「等等,這不是狐狸嗎?為什麼被人類拴著啊?你要被剝皮了嗎?」
鳥兒們笑成一團。
狐狸惡狠狠瞪著牠們,旋即又撇過頭說道。
「那怎麼可能呢,我可是在幫迷途的人類帶路,所以幫幫忙,我們現在要休息睡覺了,可以滾去別的地方嗎?」
站在樹洞的烏鴉指揮聽了眼睛發亮,開心的說。
「那正好呀,我們也是來準備休息的。不過為了狐狸兄弟和幸運的人類,就破例再表演一首。搖籃曲怎麼樣?各位,布拉姆斯!」
「吵死啦,不需要啦!」狐狸大喊。
此起彼落的意見開始變成破口叫罵。
克朗可忽然搞懂剛才一路上一直聽見的像是巨大湯匙在亂刮山谷的噪音是什麼。吵鬧了一會兒,不曉得是誰哼聲起了頭,演唱忽然就開始了。
嘎嘎──呱呱──嘎呱呱──
彷彿一段年久失修般的門軸嘎嘎聲響起,一下又像風中的古老拖車,咿咿呀呀的緩慢前行,過一會兒又像壯漢們猛烈踏著快要腐碎的木地板,伴隨忽遠忽近的呻吟,軋軋怪叫。
克朗可突然了解附近為什麼不見其他動物,還有人們為什麼稱呼這裡為詛咒森林了。要不是已經累得走不動了,他們早就起身離開。
牠們一首接著一首唱,宛如不會停止的施工噪音。
不知不覺已經三更半夜。
結束後,烏鴉們不可思議似的交頭接耳。
「第一次有人聽完我們的表演耶。」
克朗可瞇細眼睛,忍不住拍拍臉頰。狐狸則從溺水般的惡夢醒過來,有氣無力地鼓起掌,嘔出虛弱的嘆息。
「……那太好了,接下來讓我們一起享受夜晚的安寧吧,大家晚安。」
只要克朗可趕快睡著,牠就可以想辦法偷偷弄斷繩索。
但是指揮接著說道。
「那麼那位聽眾覺得如何呢?你覺得我們的演唱怎麼樣?」
烏鴉們期待的盯著克朗可,水珠般的眼睛在濃黑的夜中反射著火光,像小小的白金和紅寶石在葉間閃閃發亮。
糟了,狐狸心想。
牠轉過頭來時,克朗可皺著眉頭,毫不猶豫地說:「爛透了。」
烏鴉們頓時愣愣地看來看去,發出鳥嘴互相撞到的聲音。
夜中偶爾傳來遠處貓頭鷹的咕咕聲。
一陣夜風搖響樹葉的沙沙聲後,角落的一隻小烏鴉開始小聲地哭了起來。
「不過差歸差,這代表你們有很多進步的空間。」克朗可繼續說。
「克朗可,你不知道別人多努力練習吧?尤其那隻小烏鴉,每天除了吃飯,幾乎到睡覺時間都還在練習呢。」
狐狸說。克朗可卻像數數字般理所當然回答。
「可是難聽就是難聽。不然為什麼這裡一個聽眾也沒有呢?與其讓牠們繼續破壞滋養生命的美夢,倒不如先練習呼吸和發聲的方法。」
烏鴉們很不高興。
「我想這人的素養很糟。」
「家教也很糟。」
「沒錯,他剛剛也沒拍手,真是沒禮貌。」
烏鴉們討論起來。
每當狐狸幫烏鴉說話,克朗可就更為己見說明,小烏鴉於是哭得更大聲了。
一隻烏鴉氣得先從側面衝過來啄克朗可,鳥群接著氣呼呼地從四面八方撲上。利爪和尖嘴讓他們落荒而逃,不小心滾下了山谷。
他們躲在草叢裡,等烏鴉遠去的時候不小心沉沉睡著。
清晨的天空逐漸泛出青白色時,克朗可覺得腰間一陣騷癢。四處傳來奇妙的音樂,清新的空氣讓他很快地清醒過來。
拉直的繩索在他的腰際滑動。克朗可抬眼一看,狐狸壓低著身子正拼命猛衝,附近的地面被牠黑黑的腳爪掘出一條溝來。他往後抽了一下繩索,狐狸發出「咕咿」聲被往後拉,粉紅色的舌頭被勒得吐了出來。他過去撲住狐狸。
「你想逃跑!?」
狐狸猛拍他的鼻子,用僅剩的氣息吼道:「才沒有!我只是想喝水,你叫都叫不醒,我才想先幫你挖口井啊!」
這當然是謊話。
這麼一騷動過後,四周的音樂停下來。
克朗可這才放開牠,拍拍身上的灰塵起身說:「你那樣亂挖找不到水。」
克朗可找到自己裝食物和工具的袋子後,遞給狐狸。
狐狸眼冒金星。牠還在賭氣,所以推開了水壺,跑去咕嚕嚕的喝著河水,令小河失聲尖叫。
「誰叫成這樣?」克朗可問。
「我猜是這條河。」
「剛才的音樂似乎也是這傳來的。」
「好像是。」
狐狸又喝水。小河又叫起來,忍不住開口:「嘿,您喝得真是難聽,模樣又粗魯。」
「拜託,我只是在喝水。不像你發出噪音還自以為是音樂。」
「狐狸,這就是音樂。」
狐狸不想理克朗可。牠問小河幹嘛發出像是音樂的聲音。
「這是要進貢到大海的水,自然不能平靜送去,連雨水都知道的道理,您堂堂一隻狐狸居然還問我,您們狐狸不是很博學多聞嗎?」
狐狸太疑惑,不禁忘了生氣,和克朗可面面相覷。
「大海?」一人一狐異口同聲。
「是的,大海。」
他們遵照小河說的方向,往下坡走入一處廣大的荊棘林地。裡頭有一個巨大的藍色湖泊,太陽照亮閃閃發光的湖面,遠處有金屬色的小魚在水面跳來跳去,漁船悄悄往那裏聚集。
他們站在河口,克朗可率先開口:「這是湖,不是海。」
「您說錯了,這是海。」
「不,這是湖。」
「不是,這是……」
「夠了夠了。」
狐狸趕快打斷這即將無限爭論的對話。
「小河川,你為什麼覺得這是海?你真的知道海長怎樣嗎?」
「那當然囉。海很廣闊,湛藍無比,就像這位先生的眼睛一樣。人類會捕捉海裡的魚,也會來丟棄垃圾。」
克朗可馬上說:「海是看不到邊界的,這裡雖大,但還不至於看不到。這裡只是湖。只要有魚,人類會到任何地方去捉。」
「父親也是這麼說的,他說人類對海洋特別無禮,所以我們進貢過去要特別用心,不信您問他。」
湖泊為了享有美妙的細流聲,還有在小河面前保住面子,堂堂正正地說自己是海,如果他們再胡說八道,就會將他們捲進漩渦。
「你看,真正的海會有海浪,你只有漩渦,就證明你是湖。」
「天啊,你這笨蛋!」狐狸說。
湖氣得發出啾嚕嚕的吸水聲,塌陷出一個下水道孔般的黑洞。
白花花的水流逆時針旋轉,形成一個可愛的漩渦,但威力驚人。漁船紛紛閃避,來不及逃的小魚被吞下洞裡。
往東方的路上,這湖是必定經過的地方。這下克朗可和狐狸只能沿岸游過去了。
小河看著濕掉的克朗可和狐狸狼狽的游遠,用小小的水花敲敲河口的石頭,提醒他們保持禮儀,得意的再度唱起歌。
克朗可和狐狸這一路打來罵去,走了兩個禮拜,總算來到巫師的村莊。
放眼望去,尖尖的稻草小屋就像一頂頂掃把頭,風吹過尖端會發出滋滋的顫抖聲。他們正準備敲門,一名穿著白色睡袍,手拿掃帚的老人走了出來。
他用緩慢又輕柔的聲音,問他們是不是需要幫助。
「我們在找巫師。請問這裡是巫師村嗎?」
老人把手比在唇上,手貼在嘴邊,慢慢湊到克朗可和狐狸耳邊,小聲說:「小聲一點,大家正在午睡。長老的起床氣很可怕的。」
「請問你是巫師嗎?」克朗可用稍微小聲的聲音問道。
「我只是個老頭,不過我確實懂點法術。」
「是這樣的,老先生。這個小子不識相,惹怒國王,國王放話不帶世上最漂亮的畫回去就準備讓他腦袋搬家,請問能幫幫忙嗎?」
狐狸說明得很快,因為牠希望趕快解決,回家喝湯。
「正是如此,我希望國王能認清自己的錯誤,你有什麼辦法嗎?」
「我知道了,你小聲一點。」
巫師再次提醒,狐狸用尾巴打了一下克朗可。
遠處傳來陣陣雷鳴,也可能是龍的肚子餓得發響。老巫師說天氣真好,很適合睡覺,他交叉雙臂,身體左右搖晃,彷彿就要這麼鑽進土裡,接著垂下頭,高高舉起掃把,再敲敲地,迷迷糊糊唸了一串話。聽起來像是:
夢中的石頭 是 螢火蟲的鼻子唷 開玩笑的──
三個鈴鐺爆炸的聲光間,一小罐散發微光的赭紅色顏料瓶掉下,砸中巫師的額頭,再打到狐狸的鼻子。玻璃罐每次翻滾之際,顏料都呈現不同程度的朱紅,就像一朵被風翻弄的發光玫瑰。連克朗可這樣對藝術不甚敏銳的人也能感到這瓶顏料的不凡,總之一看就是相當高級的顏料。
狐狸揉揉鼻子,說:「剛才那是咒語嗎?」
「怎麼會呢,這只是一名老頭的夢話。」
狐狸剛抓起顏料罐,克朗可便拿了過來,面有難色。
「老巫師,我想請你找的是畫,只是顏料沒辦法讓國王心服。還是能告訴我最厲害的畫家在哪裡呢?」
「最厲害的畫,一定是最厲害的畫家畫的嗎?」
「就算不是,肯定也很花時間。我們只剩一禮拜了,當然是越厲害越好。」
「不是我們,是你。」狐狸訂正克朗可。
「真傷腦筋。我這魔法一天只能用一次而已。因為這是我最厲害的魔法。這樣的魔法變出來的東西一定能夠幫到你們,你們姑且就先帶走吧。」
「沒錯,走吧走吧,不厲害的畫家也有機會畫出好畫,至於厲害的畫家,用什麼都能畫出傑作,我看你就回去跟國王磕頭認錯,把這罐顏料送給他賠罪,就這麼決定,我們趕快啟程吧。」
克朗可原本盯著顏料,若有所思,聽了狐狸的話,像是想到了什麼,眼睛慢慢睜大,豁然開朗。
他露出自信滿滿的笑容,握住狐狸的爪子道謝,也對老巫師深深一鞠躬。臨走前還幫稻草小屋修剪了尖端,好讓巫師們能睡個好覺。
約定的一個月來到,許多民眾集結在城堡前的廣場。
皇家大臣們也站在城堡的露台等待。正午時分,當克朗可抱著一幅包著紅絲絨的畫板擠進人群,人們爆出嘩啦啦的掌聲,也有許多人發出嗚嗚噓聲。
國王這時才從城門走出,鑽進七彩織布搭成的帳篷,一屁股坐上虎皮王座。狐狸則悄悄鑽進王座底下觀察。
國王捻捻漆黑的鬍鬚,因炎熱而有些慵懶地說:「話不多說,讓我看看世界上最好的畫吧!」
克朗可在布幔後一架好畫,兩旁的衛兵隨即拉動牽繩,一幅證書大小的畫作映入眼簾。
除了用色相當鮮豔,所有線條彷彿水暈染過的輪廓,整體彎彎曲曲。除了無法確定畫的是什麼,也顯現出力道不足。國王一看馬上皺起眉頭,額頭上的頭髮有些豎立起來。
他的聲音變得很低沉,散發怒氣。
「這種連小孩都騙不了的畫,你居然說是世界最好的?硬要說,這就是一隻怪物拿著叉子騎在狗上,地上還有鮮血,你居然敢說這畫比我的畫好?想好你的遺言吧,叫民眾們解散。」
「請等一下,請看過畫家後,再重新檢視一次這幅畫。」
「畫的好壞跟畫家無關,不許再浪費我的時間。」
「這位就是畫家。」
克朗可強硬說完,布幔又往旁邊縮了一點。一名小男孩走了出來,直到剛才他都還被克朗可摀住耳朵。
他頭戴小小的皇冠,一襲藍色蠶絲裝束,臉頰紅潤,眼神散發期待的光芒。
他因為緊張,清亮的聲音有點沙啞:「父親陛下,您覺得我的畫怎麼樣?」
國王一看,這下咳了好幾聲,眼睛睜得大大的,一時說不出話來。
「王子殿下,請向國王陛下介紹您的畫。」克朗可說。
「不,父親陛下這麼英明,一定能夠看出我畫的是什麼。」
「說得也是。那麼國王陛下,請你說說感想。」
「呃……嗯……」
國王又咳了好幾聲,最後才吞吞吐吐地說:「嗯,可不是嗎?這是……一名騎士,身騎駿馬……高舉……寶劍?還穿著威風凜凜的紅披風呢,嗯,不錯,真不錯。」
王子相當開心,露出大大的笑容。
「王室御用的朱紅色之前一直不夠,好在克朗可先生提供,幫助我完成了這幅畫。父親讓國家強大,使人民擁有美好生活,這樣的父親我認為就是一幅美好的畫。」
聽國王在頭上支支吾吾,欲言又止,狐狸從王座下跑出來。
牠坐姿優雅,恭敬的對國王說:「王子陛下選用了和國王陛下一樣的顏料,這難道不是眼光優秀嗎?這樣的人才,畫出的畫肯定也很優秀,畫的又是最偉大的國王陛下,這肯定是世界上最好的畫了。各位,你們說對嗎?」
群眾們面面相覷。不知是誰像雨滴般先鼓了掌,掌聲接著像下大雨般呼應,直到遍地響起,掀起浪濤般的掌聲。有人甚至喊著:「王子殿下萬歲!」讓王子不好意思的抓抓頭。
等掌聲停下,王子向國王說:「父親,您上一幅畫畫的地方相當的美,我想去造訪看看。克朗可先生,聽說那裡是你的故鄉,那裡真的是這麼漂亮嗎?」
克朗可望向國王,國王不安的看向克朗可,對他輕輕搖搖頭。
克朗可和狐狸對看一眼,露出調皮的笑容,深呼吸了一口氣,才說出:「這我就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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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氣充滿天然的刺鼻氣味,這是燃燒期將近時特有的味道。 廠房內的機器轟轟作響,人們沉默不語的忙碌。即使注意到了雷勒特,只有兩個正準備開車去買零件的人和他攀談。他們拍拍他的肩膀,笑他看起來還不錯。 熟悉的環境令他感到放鬆,卻也因為工作養成的習慣而緊繃起來。
由於新區居民和警察爆發衝突,其他地區也增加部屬除雪兵和警察,千蜜認為夜間行動最好暫時停止。 想通知雷勒特時,卻聽說他因故被送到醫院,然而去醫院又找不到人,才探聽了地址,來他家查看情況。 她料想雪足會有缺糧問題,三天前就開始帶食物來,但是杯水車薪。
借了一頂帽子,臉上的紗布貼得盡量帥氣。雷勒特這輩子沒這麼仔細打理過自己。 他深知病人和傷患會怎樣影響到家人的心情,以剛才在麥迪家的模樣貿然回家,母親鐵定氣得血壓上升,擔心得心臟疲弱。 在這一點他很羨慕雪足。她不會受他人情緒影響。不管母親怎麼因病消沉或暴躁發怒,她都泰然自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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