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人生邊上—自問自答（原文作者：楊絳）

2022/10/27閱讀時間約 5 分鐘

都說：人之將死，其言也善。96歲的楊絳寫人世，不勸世；寫人生實苦，不言因果輪迴那套。在書裡翻到了前些時候的我的人生納悶題，先生著實地用合理的方法和邏輯的推論與反證，對應自己辯證思維的訓練，人生確實有越活越清朗之勢。

96歲的楊絳思索著「走到人生邊上」的問題，也探詢近旁幾位年齡介於70歲上下的朋友。令先生沒想到的是「他們的回答很一致，很肯定，都說人死了就是沒有了，什麼都沒有了。⋯」（頁13 ）顯見先生的問題，對他們來說壓根兒不成問題。

超高齡又加上生病住院的先生，名副其實的走到人生邊上，她有許多關於生時命運交織能否自主，以及死後靈魂是否不滅的推論，並試圖探索人生價值的自問自答。從人生有靈肉，死稱鬼魂；至於神，大自然就是的視角，然後「試圖擺脫一切成見，按合理的規律，合乎邏輯的推理，依靠實際生活經驗，自己思考。⋯」（頁25 ）

那麼，季康先生是如何推論自問自答題的呢？

老人家向來是研究學問的，因此落實樣本收集，在前言中有7則撮述問題的回答，進而歸結指出推論問題的原則。「第一，比喻只是比喻。比喻只有助於表達一個意思，並不能判定事物的是非虛實。」（頁15）「 ⋯比喻不是論斷。」；「第二，名與實必須界說分明。⋯人死了，靈魂是否存在是一個問題。」（頁16 ）而「靈魂」這個名稱的本身是什麼，則是另外一個問題。「靈魂不就是生命嗎？誰能沒有生命呢？」（頁16 ）人死後的「靈魂」換了個詞，稱「鬼」。她記錄了篤實誠樸的農民所講述的親身經歷；也說了1931年上大學時，班上男同學家鬧鬼的事；還有父母親提及見過死去的太公後相繼生病的記憶；也舉例《左傳》記載的鬧鬼之事⋯⋯「鄭人相驚伯有」。

季康先生相信「鬼」的存在嗎？

「鬼附人身的傳說，我聽多了，總不大相信。但仔細想想，我們常說：又做師娘（巫婆）又做鬼，如果從來沒有鬼附人身的事，就不會有冒充驅鬼的巫婆。所以我也相信莎士比亞的話：這世界上，莫名其妙的事多著呢。」（頁20 ）

關於神和鬼的問題，季康先生又是如何自答的呢？

相信的本身是一種信念。「說到信念，就是唯心，也就是迷信了。」（頁27 ）「比如說吧，假如我相信大自然有規律，我這點信念出於我累積的知識。⋯⋯規律可能不是全面的，可以突破，可以補充。反過來說大自然如果沒有規律，科學家又何從探索？何從發現？又何從證實呢？⋯⋯相信大自然有規律，能說是迷信嗎？是否可以肯定不迷信呀？」（頁27、28 ）「大自然想必有神明的主宰，物質按他的規定運動。所以相信大自然的神明，是由累積的知識，進而成為信念，而這個信念又經過合理的反證，好像不能推翻，只能肯定。」（頁 28 ）「大自然的神明，或神明的大自然，按我國熟悉的稱呼，就稱「天」⋯「上天」、「天公」、「上蒼」。名稱不同，所指的實體都是相同的。（頁29 ）「我本人只是怕鬼，並不敢斷言自己害怕的是否存在，也許我只是迷信。但我相信，我們不能因為看不見而斷為不存在。」作者有關人死後的靈魂的推論與反證至此，她也認為，身後的事，無由得知。而她的自問自答，只限於今生今世。（頁34 ）

有關人的問題⋯⋯

人有靈魂；人有個性；人有本性，而且每個人具有雙重本性。「個性是天生的，到老不變。有修養的人可依約束自己。」（頁38 ）「本性難移」是不（會）錯的。（頁52 ）人，一方面有靈性良心，一方面又有血肉之軀。靈性良心屬於靈，「食色性也」屬於肉，靈與肉是不和諧的。（頁53 ）

有關靈與肉的不和諧而展開的問題⋯⋯

就是通稱的「天人交戰」。交戰的雙方分別是人肉體（含腦袋）和靈性良心。又怎樣交戰的呢？即心理學家佛洛伊德所稱之「本我」、「自我」和「超我」之間的鬥爭；再不然就是三者之間不同程度的妥協。那麼，靈與肉的鬥爭中，誰作主呢？作者倒是慨嘆作結⋯⋯「不由自主」、「身不由己」，不（會）錯啊，人做得了主嗎？「回顧自己的一生，許多事情是不由自主的，但有些事是否由命定，或由性格決定，或自由意志，值得追究。」（頁81 ）

人生一世，為得是什麼？

人生實苦；人需要鍛鍊、修身。人生的價值就在鍛鍊一輩子，「總會有或多或少的成績。能有成績，就不是虛生此世了。」（頁122 ）

書的頁碼有223頁，書過半即出現結束語，接著是「注釋」的14個篇章。每一則都是發生在作者身邊的故事；阿菊闖禍差點燒掉屋子。害怕個性爆進的溫先生爬上樹稍一不小心摔死的感情發洩顯示在莫名其妙的發抖。90歲時才忽然明白9歲時勞神父當時的用意。一雙喜鵲在臥室窗前的病柏枝頭築巢的記事。三叔叔雖在11歲時被訂親，後來出國愛上學醫的林小姐，但經過內心掙扎仍然回國娶了三嬸，再後來準備迎娶當時名妓林（絳雪？）（寶珠？）作妾卻因病作罷。推測孔子與亓官夫人的感情。讀論語的趣味。醜人郭媽。一句謊言說過三次便信以為真的自欺欺人。上海淪陷時，路有凍死骨和餓死人。死後是不是會下地獄和如果是上天堂要穿什麼衣服的胡思亂想。像極了離奇故事的她的自述。楊艮議韓平原的命。十年後歸還1996年夏天撿到四萬元的司機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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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喜歡《莊子‧養生主》吾生也有涯，而知也無涯，以有涯隨無涯，殆已。也喜歡《孟子·盡心篇下》盡信書，則不如無書。吾于武成，取二三策而已矣。喜歡讀著讀著而茅塞頓開的時候，那種究竟的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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