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需要了解人生,你只需要活在其中」——麥特.海格
藉由一次訪問、一段文字、一篇故事、一個人物,尋找生活的脈絡、探索生命的軌跡。
我和小西學姊(以下簡稱學姊)的初次見面是個很特別的經驗。想起當年大學體育課時,選擇了一直很嚮往的網球課,在我一個人傻呼呼地站在角落時,老師就這樣將兩個邊緣人湊成一組,就這樣一起加入了網球隊,將大學的青春歲月投注在網球上,網球變成了彼此共同的回憶。畢業後,我們也持續著對網球的熱忱,每當重要賽事來臨會彼此相約看球賽,抑或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起球況,甚至一起去上海看我們的偶像費德勒。網球話題之餘,職涯也是我們關心的議題。學姐的職涯先是遵循了社會主流,進入出版集團就職,然而聽著、看著她一路走來的歷程,我覺得挺有她的風格的——如金庸筆下優游於山谷間的俠客,危機四伏時快刀斬亂麻,認真起來隱居山林習武不見人,詼諧時又顯現其過人的機智敏睿——這樣的她,一直走在忠於自我的道路上。
只有1.5年正職的履歷書
當時學姊進入了人人稱羨的大公司,以為一切如想像般順遂時,然而排山倒海的壓力壓得人喘不過氣,初入職場的不適,讓剛從學生身分轉變為社會人士的我們體驗到何謂大人所說的震撼教育。職場不如校園,初生之犢通常沒有太多選擇,舉凡公司要你做的沒有說不的權利,照單全收,偶爾還得替主管做些他不想做的事,像是確認曖昧對象是否金屋藏嬌(?)之類⋯⋯。就這樣日復一日地循環,每天在同一個時段去同一個地方,即便假日也無法完全抽離上班累積的情緒與不安,這樣的焦慮嚴重到搭公車會不自主地流淚——「別人都說,有壓力要自己調適,無法調適的就責怪自己抗壓力低,怪自己怎麼這麼沒用。」這樣的正職身分僅維持了一年半,她內心清楚知道這不是她要的生活,無論當時外在的聲音為何,同儕如何在社會站穩腳步,所謂的成功對她沒說並沒有這麼重要。
半自由業的初次嘗試
離開正職工作,學姊來到一間與自己理念相符、工作模式也相對彈性的公司任職。她以半自由業的狀態努力學習三年,了解製作一本書的完整流程,甚至嘗試做了兼職體能教練、考研究所,在各種嘗試之下,她體會到像電話接聽、雜務處理、無效率溝通、與人交際等工作環節是真心不喜歡,比起這些更喜歡專注於投入一件事情上。就在此時,小說創作的種子逐漸萌芽,她的內心似乎有個召喚正等待著她:
好想試試看專心寫小說的感覺
有股聲音告訴她必須去做,如同畫家竭盡身心完成一幅巨作的感覺變得愈發強烈,強烈到需要拋棄所有不必要的世俗凡物。於是看了自己的存款數字、衡量自身的經濟狀況後,就在某個時間點,學姊推掉了所有的工作與接案,追隨著前方朦朧的目標,這次她想抓住機會。
創作其實是接受自我的一段過程
決定心無旁騖全心全意投入小說創作後,先是梳理了先前在腦中構思的脈絡,規定自己每天有一定的文字產量以確保寫作進度,同時也參加了專為寫作開設的私人課程,藉此作為督促之外,同時也能從專業作家的角度審視小說內容的邏輯與流暢度。然而,就在一切看似開始享受寫作所帶來的滿足與愉悅之際,混亂與低潮的暗流正悄悄席捲而來⋯⋯
我的生活因為寫作變得一團糟,該洗的衣服沒有洗、該做的事無法做⋯⋯寫出來的東西根本就不是個東西,連看過的人都說為我感到心疼
這樣的挫折與折磨完全是意料之外,沒想到自己擅長且喜愛的文字如今成為痛苦的來源,期間曾數度想要放棄,但因為申請了補助,寫作變成不得不做的事。我問了學姊如何在經歷苦痛後重新提筆,她提到了卜洛克。卜洛克曾說第一本創作一定很爛,但到底有多爛,只有完成了才知道,只有完成才可以接受自己寫得有多爛的事實,然後才能說服去接受那個寫得很爛的自己。聽到此,心有戚戚焉,我覺得所有的創作不僅僅是為了達成某個目標成就而已,其中的心情轉變與自我接納都需要花費很多的精力去適應,過程時而艱辛、時而喜悅,但這些種種點滴都會是成長以及賦予生命力度重要的養分。
寫在2年創作之後
完成了長篇小說的創作,學姊說其實心情並沒有特別的起伏,只有如釋重負。「我以為會很開心,但是第二天醒來,就像作了一場很長很複雜的夢,在夢裡努力去追尋、被追逐、迷失、掙扎、崩潰,在一睜眼成為泡沫消失。為了小說的那些努力和壓力,生活過得亂七八糟,整個人精神恍惚,然後一回神發現存款只在消耗,一整年沒收入,當下真的問自己在幹什麼,為什麼會為了小說過得那麼精神痛苦。」現在學姊的身心狀態逐漸回復,生活回到正軌,重拾原本的接案,工作之餘也會沿著河濱騎著單車,享受乘風吹撫的自由快感。她說到其實很多決定都不會是一瞬間的決定,那都是經歷長久反覆的累積與思索,在內心慢慢成形,進而去實踐履行的。即便現在暫時封筆,但說不定哪一天寫小說的種子又會開始萌芽,說不定這次就有機會可以拜讀到作品。過程又會如何呢?我們敬請期待。
幾十萬的文字只花幾分鐘就印製出來,彷彿將這兩年的光陰壓縮成高度不到五公分的紙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