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的時候學書法,寫作品需要印章,雖然有朋友會刻,但畢竟是初學,不堪使用,所以很自然會去找名家刻印。那時候許多前輩名家都有潤單放在筆墨莊,上面有各種風格的作品和價格,可以選自己喜歡的風格訂做,不同的筆墨莊會有不同的名家和風格,筆墨莊會代收訂單,就這樣慢慢了解印章的一些基本知識和名家風格。
民國60、70年代是台灣文藝風氣震盪最激烈的時代,新舊藝術有很大衝突,產生不少論戰,篆刻則似乎不在風暴之中,新文人、老畫家,都喜歡篆刻,那時很多文藝青年,不管寫不寫字(書法),也對篆刻充滿興趣,如果有一方專屬的印章可以蓋在作品或藏書之中,更添加不小文藝感覺,所以喜歡動手刻印的文藝青年(不是文青,而是真正有創作的新銳作家),真不少。
當然,術業有專攻,何況篆刻以書法、文字學為基礎,沒有人引領,其實不容易入門,尤其那個時候篆刻的書籍資料不多,所以真正可以深入的,大部份還是王北岳、王壯為、梁乃予、吳平等幾位篆刻名家的學生。
這幾位前輩共同的特色,是以文字為基礎,而後才是刻的技法,可說是文人篆刻的正統傳承,也可以說是台灣篆刻的一大特色。
現在許多刻印的人喜歡談設計,用各種「創新設計」的樣式來刻印,不知道原因是不是這類的印章在台灣有市場?或是因為買印章的人,已經多半不了解印章藝術的價值所在了?
以前的印章講究字法、刀法,那是要累積深厚的書法功力才可能有的功夫,現在許多流行的印章多半花樣百出,鳥蟲、變形字體、圖案等等,這類東西以前也有,但不入流,現在卻成為流行,可是究竟美在哪裡,似乎沒人去研究、探討。正如創意書藝在一定範圍內也不少人有興趣,但究竟價值在何處,也從來沒有人探討過。
正統刻印的能力不容易培養,最難不是刻,而是寫,首先字要寫得好,要能夠在印面上寫字、布局,這是很大的功夫,要花很多時間。
現在有許多處理印面的方法,例如用電腦簡單的繪圖軟體集字、放大縮小、拉長壓縮,調整排版,然後列印出來,再用化學藥品轉印到印面,這樣的方法比從前要不斷書寫、修正方便許多,但便捷的同時,也失去了打磨手藝與累積功力的機會。
以前臨摹古印,就是要先寫字,在紙上不斷練習、修正,才為再反寫到印面上,一個印章寫幾十上百次是很常有的事,現在直接把印面列印出來轉印,雖然很方便,但寫字的功夫就沒有了,所謂的刻印真的就剩下刻的技法了。
正統印章的字體以篆書為基本,有其嚴格的規範,現在許多刻印的人沒有寫字的能力,也分辨不出辦法好壞,只剩下刻的功夫,那已經篆刻最低的層次了。
現在雷射雕刻的機器、技術已經非常便宜、方便,篆刻的人只剩下刻的功夫,那還不如交給雷射雕刻機去製作,刻的技術比人工更精細、繁複,放大、縮小、複製都非常方便,何必再用手工製作呢?
圖為雷射雕刻的石鈕及銅印鳥蟲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