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

你還記得你的第一次嗎？人出生到這個全新的世界，面對很多事都是第一次，第一次叫媽媽，第一次跌倒，很多的第一次鑄造了日後的我們。

排球一直都是我喜愛的運動，從國小第一次接觸我就深深的為它著迷，每一次的觸球對我來說都是全新的體驗，每一球都會跟前一球不同，就算我們想要追求完美的軌跡，甚至希望每一次的球路都是一樣刁鑽，但任何一次組織進攻，都會有些微不同。

「今天的訓練項目是面牆對墊，高手、低手接球各五百下。」聽著教練下令每個人重複著同樣的動作，為了讓球不要過度轉動，每次觸球都必須保持著相同姿勢，由核心發力傳遞至手臂在推動著球往牆上碰撞，這就是墊牆，無聊、乏味卻是每次訓練不可缺少的動作，從大一加入球隊，我就非常適應這樣的訓練，我知道這只是必經的過程，也是沒有過人之處的我唯一能一展長才的地方，靠著穩定的接球技術還有不算出色卻精準到位的高手舉球，從加入開始我就是球隊鐵打不動的先發。

「大家好！我的名字叫做柳君宏！剛接觸排球一年的時間！司職舉球員！請各位多多指教！」看著比我高出一個頭的學弟，優秀的彈跳力、出色的腰腹能力、還有高大的身材，在體育運動項目有好的身體條件無疑就是巨大的加分，我可以想見很多先發的前輩們覬覦著學弟的能力，在大二那年加入的學弟，我從沒有想過他會改變我在球隊的地位。

「王魁宏學長！我們一起練習吧！」提早一個小時在球場熱身，跑個兩三圈操場讓身體醒過來再開始墊牆一直是我的每次訓練必做的功課，柳君宏在這個時間點出現著實讓我驚訝，依照課表來看，每周兩次的練球時間剛好都會卡在大一必修的課堂，照理說他準時出現就相當不容易了，隊長也通融大一新生可以較晚到場練習，「學弟你怎麼會這個時間點出現呢？不用上課嗎？」我看著換上排球褲的柳君宏，邊穿上護膝邊走向他，「點完名我就離開了，這堂課的教授只會點一次名，之後就不會再點了，與其上課我還不如提早來跟學長練習呢！」看著他興高采烈的樣子，我們開始繞著操場跑了起來，經過了兩到三圈，身體開始加溫，我便拿著兩顆球走向了牆邊的柳君宏。

「開始墊牆吧！高手、低手個一千下。」「一千下！！！」看著他張大嘴盯著我的樣子，我輕輕地托起他的下巴，「對！就是一千下，嘴巴閉上不然蟲會跑進去，我的訓練量是球隊的兩倍，你應該不知道吧。」我將球拋起開始墊著牆，他隨著我開始練習也跟上我的腳步，直到正式練習即將開始，他連我訓練量一半都還沒做到，我輕輕地拍著他的背，「學弟，可以了！保留一點體力，不然等等的練習會讓你非常的難受喔！」隨著他停下動作，我這才看到隊長提著兩個球袋姍姍來遲，「魁宏你今天也是這麼早啊！君宏怎麼也在這裡！！不是有必修課嗎？」看著柳君宏因喘不過氣而脹紅的臉龐，我揮手對著隊長示意，「他翹課了，就為了提早來練習。」隊長一聽便慌慌張張的跑了過來，連掉在地上的兩個球袋都來不及拿好的衝向君宏。

「你！你竟然跟著我們訓練怪物的訓練菜單嗎？一般球隊的訓練量連正式球員都有點吃不消了，你竟然有辦法跟上球隊訓練量兩倍的他！！」我拿下正敷在臉上的毛巾，緩緩地走向隊長，並重重的敲了他的後腦，「他連一半都跟不完啦！還有什麼叫訓練怪物！！先發的都人高馬大的，我是先發唯一不到180的人欸，你們有身材優勢，我不多努力一點一怎麼跟上你們啊！不把舉球練好要怎麼跟上你們速度超快的快攻？」隊長撫摸著被敲打的部位，輕輕地拍著君宏的背，「學弟！你不簡單，但是我們的訓練比較重要！與其跟著他，不如調好身體，每次訓練都跟上，這樣循序漸進的進步你才可以在他畢業之前接下他的火炬，先不要妄想跟上他。」隨著隊員到齊我們開始了今天的訓練……

「再……一下！！」我奮力的舉起了槓鈴接著重重的放下，身旁的君宏目不轉睛的盯著我，待喘過氣後，我轉身看向在板凳上恍神的他，「還敢裝死啊！要看多久？訓練不好好做在那邊看戲，看多了並不會變強大好嗎！」君宏緩緩地走向槓鈴，我站在他身後輔助他完成訓練接著便將嘔吐袋遞給他，隨著他的嘔吐聲，我有節奏的拍著他的背，「你這樣是何苦呢？幹嘛為了要跟上我的訓練強度而練成這樣？我們球隊的訓練量本就不是蓋的，你這樣會把身體操壞的！」

我看著一臉難受的君宏，他卻猛然抬起頭對著我露出了大大的微笑，「因為我想要成為像學長一樣強大的舉球員，一個足以讓整隻球隊將進攻的所有調度都交給他並給予絕對的舉球員！！」看著君宏繼續痛苦的樣子，我站起了身繼續訓練，直到健身房只剩下我們兩個……

「這周比賽的先發名單我傳下去了，各位就先看一下吧！」看著我的名字依舊安穩的躺在教練傳下來的先發名單，我心底油生了一股從來沒有的不安全感，自從君宏加入以來到現在已經過了三個月的時間，漸漸的也到了比賽的季節，許多的球隊都開始訂定針對每個強校的針對策略，我們學校也毫不例外，雖然君宏才加入三個月，但是在將近百人的校隊裡，他依舊擠進了十二人的名單中，這無疑對我來說是一大壓力，畢竟對方可只是一個球齡不到兩年的菜鳥，但是他無疑有著目前陣容當中最有潛力的舉球員身材，這對於才剛站穩先發舉球員的我是一大威脅，尤其我們球隊打的一直是以攻擊型為主的陣容，大部分時刻我們都是維持著一名舉球，五名攻擊手的態勢，這樣的陣容無疑非常需要優秀的舉球員。

「魁宏！這次的比賽將會是君宏第一次進入到輪替名單，如果可以的話，多教導他有關於舉球員更深入的技巧跟觀念，相信我們多一個可以輪替的可用之兵，對於你來說也會是一大利多的！」看著教練有些嚴肅的表情，我知道他多想要培養君宏當作生力軍，但是對於先發我是絕對不能讓步的。

「球隊現在已經落後了！！不要再一直做球給主攻手了！！想辦法分散進攻！！都已經三人攔網了！！多一點快攻吧！！」看著球隊落後的比數還有教練憤怒的神情，我有些慌張，第一次在沒有學長的處境下比賽就碰到了逆境，教練快速的擦掉戰術版上的字跡，就在暫停時間結束，準備要上場之際，有一個聲音在吵雜的現場傳進了我耳裡，「你必須要相信你所有的隊友！這樣才可以讓進攻的思路活絡起來，相信那個一直在努力的你！」我轉頭看向伸手拍著我肩頭的君宏，我轉身背向他走上了球場，「我可真是沒用啊！還得要靠學弟給我充足的信心。」

「這次的比賽我們有很多需要檢討的地方，防守的部分我們的接發球一直都很穩定，在對方進攻時，我們也都可以利用攔網給對方足夠的壓力迫使他們失誤或是被迫跟我方的自由球員對上，這部分我們的防守策略非常的成功！問題是出在進攻上……」教練在戰術版上寫著進攻的失誤數以及進攻的次數，「我們的進攻得分率太低了，失誤率太高，很多時候都是我們自己掉分而非對方的防守強度提高，當對方緊盯著我方的主攻手，我們要懂得運用主攻手的吸引力去製造快攻的優勢！」教練看向我跟君宏所在的角落，雖然第一場比賽直落二有驚無險的拿下了，但我相信若是沒有君宏的那句鼓勵，最後我們肯定會被逆轉。

「學長！你要多相信自己的隊友，這樣才可以最大限度的發揮球隊的整體實力，我知道你有比起我更嫻熟的舉球技術，你比我更值得先發……」雖然君宏瀟灑的鼓勵著我，但是配上嘔吐的音效實在談不上是帥氣，「你好好休息吧！不要再說話了！」君宏喘過氣，猛喝了一大口水，「但是我發現我正在跟上學長的訓練進度，這才是重點啦！！」確實每次他都在往上提升，進度非常的快速，必須要佩服他的學習能力跟毅力，過去也有許多學弟跟著我的訓練菜單，但是最終沒有一人能撐過一個月，只有君宏撐了過去，甚至到現在已經過了三個多月他都還是緊緊的追在我的身後。

「背靠背的第三場比賽，今天的對手是弱校再加上循環賽的賽制，所以魁宏你輪休，君宏！今天你先發上場！快點去熱身！然後跟先發的學長們練習一下暗號！」看著君宏做著暖身運動，我壓著他的後背協助他做伸展運動，「上場就全力以赴，相信你的努力不會辜負你的，你又有這麼好的身體條件，你可以的！」

看著君宏上場，我充滿信心的期待他上場的表現，也在思考著該怎麼去糾正他有些彆扭的動作，但是看著比賽我們一路大比分領先，君宏看起來非常的了解每個先發攻擊手的習性，由於他的身體素質讓他能夠依據每個選手的最大攻擊高度去調整，可以輕鬆的跟每個攻擊手打出具有超高威脅的快攻，這是我過去完全達不到的高度，甚至毫無壓力的跟隊友配合打出後排快攻，讓對手完全沒有招架之力，最可怕的是，對手還是曾經我們跨不過的一道山，但他卻指揮隊友走位，悠然的組織著進攻，最後直落二帶領球隊到達全新的高度……

「學長！我表現的如何？？」看著被隊友簇擁著的君宏走向我，我擠出一抹微笑，「很厲害……比起我的調度……真的好上不少……」君宏被隊友推向休息室慶祝，我愣在原地，想挪動腳步身體卻本能的反抗進充滿歡樂氣氛的休息室的想法，直到教練在我的面前停下腳步，「魁宏……你暫時就先待在板凳吧！君宏今天的發揮讓人不得不想像他未來的高度。」隨著教練轉頭進休息室，我滿腦只想著要回去要怎麼瘋狂的練習，也導致了接下來的三場背靠背的比賽我一丁點內容都想不起來。

「魁宏！稍微休息一下吧！這樣會操壞身體的！」隨著聲音傳來的方向，我看到了一個身穿運動短褲的女孩，她是吳映璇，是體育系的學妹，從她看到我每天獨自一人在操場訓練開始就非常注意我的一舉一動，她喜歡我在練球時那股專注無比的精神力、面對困難也毫不退縮的意志力，而她是我運動道路上的好夥伴，也是我的心上人，從我大一開始，有著非常豐富運動的經驗的映璇就會時不時私底下約我訓練，她總會仔細的觀察我的訓練動作跟訓練的質量，每次的自主訓練都是由她幫我訂定訓練的菜單，但是在這次背靠背的比賽結束後，我不聽她的勸告私自加練……

「不是叫你休息嗎？長途的奔波對於身體的也是有一定的影響的！我知道你很急，也知道教練把你壓在板凳上讓你很不能接受，但這樣硬是強迫疲勞的身體訓練有什麼用呢？你過來！！」她扯開嗓門對著我大吼，我只能摸摸鼻子慢慢的靠近她，她示意我坐下，並用指腹推著我有些緊繃的小腿，我面有難色的看著她使勁的樣子，我將臉貼近她的雙頰，卻被她狠狠的推開，「不聽我的話還想要撒嬌啊！門都沒有！！先把伸展運動做了！！」迫於她的壓力我只能將伸展運動老老實實的做完，我做完最後的拉伸動作，一起身映璇便從我身後環抱著我的腰，「我知道你很難受，但是現在你這樣應是強迫自己是沒辦法改變現實的！你這樣只會讓我更加後悔沒有在你比賽時待在你的身邊！我們來好好的看一下比賽的片段檢討一下到底問題在那裡好嗎？」我轉過身緊緊的抱著她，「我……不知道……我明明努力了這麼多年……」映璇將我的頭埋進她的肩窩，我啜泣著，知道沒有退路了，也知道不趕快振作起來，或許我就該道別球場了……

「首先是在調度的部分，很多時候對方會知道你要指揮快攻的原因是出在你的細微動作，在你舉快攻的時侯會有一個不自然的停頓點，那個瞬間就會讓對方有準確的抓到攔網的時機，所以更順暢的去做快攻的舉球可以是調整的方向，還有還有……」看著映璇仔細的指出我動作上的問題，了解了可以努力的方向，漸漸的我深知還有機會時，我更加專注在每一個細節上，每次的自主訓練都會多加練自己正式上場出現的問題，「身材不如人可以用技術彌補！」

後來的一年君宏佔據著先發舉球的位置，我依舊待在十二人名單中，卻只是第一候補舉球，只有君宏沒辦法上場我才會有機會，這段期間教練也有嘗試讓我打不同的位置，但很明顯若是轉打其他位置，我的身材劣勢會被無限放大，更是沒有上場的機會，我認份的訓練，將自己準備好，等待著那個再次上場的機會……

「看來這次的比賽他沒有上場的機會了……魁宏！下場比賽由你先發，這次的三場背靠背就都由你先發讓軍宏休息！」那個機會來了，我知道要把握這個得來不易的先發機會，「學長！就麻煩你了！我一定會盡快復回到場上的！」根據君宏看診的結果，他運氣很好的這次的扭傷不嚴重甚至可以說非常的輕微，但是醫生說至少要休息一個禮拜。

「我們的快攻非常的奏效，對方的節奏也被我們拖著走！就照這樣打下去就對了！」對方依舊是我們的死對頭，兩校之間的對決一直是非常令人矚目的比賽，這場比賽我將所有的動作調整的更加出色，舉球更到位，快攻也不再有多餘的動作，這次是映璇第一次來看我比賽，這讓我更加投入在比賽的內容當中，這場比賽我們順利的贏下，正當我以為我能夠再次坐穩先發時，意外的二連敗卻把我推向了谷底。

被對方看破我進攻上的死角，動作俐落仍然因為身材沒辦法做到更優秀的舉球姿勢，使的快攻原本的威脅盡失，對方的攔網看破我的手腳，儘管攻擊手有良好的節奏依舊被對方肆無忌憚的堆人牆壓迫。

「對不起……我讓你失望了，明明你大老遠跑來看我比賽……」映璇溫柔的撫著我顫抖的身體，「沒有。你沒有讓我失望。第一場比賽你表現的非常好啊！只要繼續維持這樣的表現相信先發一定會是你的！」然而接下來在軍宏回歸後，我卻再也沒有上場過了……

「學長！你的打點應該不只如此，盡力的跳，我一定配合你把球傳到位的！」看著君宏優美的快攻舉球，同樣都是舉球員，我明明有著更加精細的手部調整，但他的傳球彈道更加平穩、更快速到位，一模一樣的戰術但是由他來擔任要角卻比起我有更高的執行力，這是我第一次感到努力在這一刻煙消雲散，至此我跟他經過了黃金的交叉口……

映璇不願鬆開抱著我的雙臂，「你才沒有輸！！我男朋友才是最棒了！！你那麼努力了！！也朝著對的方向！只是遇不到對的時機點而已！！你沒有輸！！」我輕撫著她的頭頂微微翹起的髮絲，仰著頭看像天空與地平線的交界，「我知道努力不會背棄我，但是總有那一個剎那，天賦淹沒了努力，而剎那變成了永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