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風火火,一趟說走就走的一日旅程,在夜半的一個小時內匆匆拍板定案,約定在天色濛濛亮的清晨,突如其來的決定讓人有點無措,坐在床沿發呆,竟然不知該怎麼收拾背包。
隔天,溫涼的光線折射進房內,我很快揉著眼睛清醒。
這樣光照就醒的作息倒是一如既往。
多此一舉的設定鬧鐘,也許是心中始終沒有踏實,不論如何疲倦,依然會趕在手機唱起音樂前甦醒,我是很痛恨這樣的。
多出太多無法控制胡思亂想的時間。睡著多好。
頭一回計畫要跑出Giessen就撞上陰雨天,淺海藍的天空只剩一小塊一小塊,拼圖似的綴在空中,天空的不作美,原本就惦記著未塵埃落定的行政,趁著等待學姐的餘暇嘆氣,更加意興闌珊。
扣除第一天自Frankfurt中央車站搭至Giessen的區間慢車,久違要搭乘火車,所有動作都顯得小心翼翼與侷促,偷偷覷著居民的行動,避免像個觀光客一樣突兀。
在慢車上選了位置就坐。對面正好是三個德國年輕男生,痞氣十足,晃著手裡的啤酒鋁罐,笑得張揚恣意。
一大早就喝酒確實讓人大開眼界。
低下頭皺皺鼻子,不喜歡啤酒的味道,眼角餘光瞄著附近的座位,尋找其他空置的座位,學姐和我想到一塊,能避開的麻煩我們都不遺餘力。
事與願違,再早的班次都人滿為患,德國的票券或是學生證是可以搭乘周內任何慢車,大多人會經常往返Frankfurt這樣的大城市。我開始思考是不是要閉上眼睛裝睡,一面跟學姐眉來眼去交換想法。
害怕什麼就會發生什麼。
其中一人估計是聽見我們說著中文,或者他們也不知道這是中文,總歸是和他們說著不同的語言,因此,意外沒有開口砲轟一串德文,坑坑洞洞的用著英文表述,問我們是不是來這裡旅遊。
我說:不是,我們是交換學生,我們在Giessen讀書。
像是套路一樣的,他們緊接著問我們來自哪裡。躊躇一秒,我說:台灣。他動作誇張的點頭,看了身邊的朋友逕自笑起來,我做不出反應,也只是掛著淡淡的禮貌微笑。
不去理會他們是否知道台灣這個國家,至少,話題暫時有了中斷。
我的破英文已經腸枯思竭,再多聊會暴露短處,在國內的英文學總是偏重閱讀和寫作,這種臨場的英文聽說反應什在挑戰我的心臟。
幸好,一路安然無事,他們提前我們一站下車,過程中只問了我要不要喝酒,晃晃手中的紙杯,我們當然是婉拒,他們也不強求,應該也是一時興起。
四十分鐘的車程也是膽戰心驚。
「超怕他們對我們發酒瘋,好險沒事,可能他們常喝,酒量一級棒。」
心有餘悸後也有一點心情跟學姐開玩笑。
後來的日子,我們承認起初了旅行非常原始。
這樣說吧。在黑森州內我們可以搭乘慢車火車不用額外付費,於是,依但離開黑森州的範圍就需要另外買票,當時我們還沒有不知道DB的方便,我們必須分段購買紙本車票,在州內的最後一站轉乘,七八分鐘的時距是分秒必爭,我們不熟悉德鐵機器的操作。
經常焦躁盯著手機時間跳動,心臟撲通跳得劇烈,深怕下一刻進站的火車是我們預計要乘坐的,等待螢幕跳轉以及列印票根的時間都讓人焦急。
最重要是,我與學姐的票卷不能一起購買。學姐在前一天網路上訂購了德國鐵路設計的Bahncard,五折的票種,也就是,每一趟的車程都可以以五折優惠的價格購買車票,會員期限是一年,恰好是上德鐵二十五周年,撿了小便宜。
老實說,當天我是有點鬱悶的。確實,半夜刷著臉書更新,我是有在德國學生社團看見這個消息分享,只是太臨時,沒有多思考,打算找機會再詢問學姐意見,然而,學姐卻是一聲不響註冊會員。
這是難以言喻的心情。也許,我們不夠熟悉友好,不至無話不談,退一萬步說,她沒有義務要告訴我,怨不得她,可是,我們不是一起出來玩嗎?
留下不舒坦的咬嚙。
握著昂貴的車票,我默默望著窗外平復情緒,小口啃起隨身攜帶的香蕉,補補糖分,試著開朗一些。
離鄉背井的生活都會被賦予一些期望,例如,突飛猛進的廚藝。然而,顯然我懶惰的性子曲折不了,飲食上總是得過且過,變換著白麵條的煮法或口味,偶爾燙了青菜,搭配難吃的歐式白米。
用刀不俐落,在國內我便極少吃水果,蘋果是直接咬、橘子順手好剝,不用說乾脆便利香蕉,很少時候會耐心去買偏愛的西瓜來處理。韓綜學來西瓜牛奶汽水很讚。
德國的民生用品很平價,一公升牛奶折合台幣只要三十六不到,二十片一條的吐司亦是不到台幣三十元,於是,水果方面我自然選擇最廉價方便的香蕉,不論去到哪,餓了可以充值糖分。
抵達Koblenz已經是十點多。晴朗的天色罩著幾片巨大的烏雲,隱隱讓人不安。
沿途觀光遊客不多,他們閒適的步伐倒像是居民,相扶相持老夫婦、推著雙人座嬰兒車的中年婦人,或是朗聲聊天的年輕男生們。直到靠近纜車與遊船停泊處才有一些景點跡象。
「我們先去買票吧。」
雖然前一晚聽學姐說很多行程,畢竟不是我從頭參與的計畫,心中是一知半解,抱著有學姐在懦弱念頭,傻傻跟從。
「遊船是下午兩點半,我們可以先搭纜車去對面的城堡,折返回來這裡再去吃午餐,然後,正好遊船。」
輕輕頷首,遊蕩的目光卻是流連忘返與台灣截然不同的風景,建築、街道,還有生活人情。
天氣停留在要下雨不下雨的尷尬階段,整片天空灰霧霧的,大概是對歐洲景致的新奇感,即便如此,依然覺得斑斕壯闊得美好。
纜車徐徐上升,隔著髒兮兮的玻璃,知名的德意志角收進鏡頭裡,威廉一世的雕像也從清晰越來越小,一行飄盪的國旗反而矚目。
纜車的另一端是斑駁的磚瓦與要塞遺址,跨過一望無際的草原,底下的要塞成為需要付費入場參觀的文物館,初來乍到特別拮据,我沒有答應學姐的邀約,心中的忐忑是不希望她同樣不瀏覽不是因為我的決定。
站在Festung Ehrenbreitstein前也是我拍下第一張到德國的照片。
憂鬱的側臉與飛揚凌亂的頭髮並不好看,卻是值得紀念的。
離鄉背井並沒有想像中的意氣風發與瀟灑,潛藏著許多不適應和百廢待興,自由的背後有太多的情緒需要梳理,有太多的困難需要面對。
日常裡的食衣住行,我們猶是觀察的初學生,建築設計的關係,任何餐館在我們眼裡總是看來分外高級,晃悠在門口,無所適從。
不記得最後選擇什麼樣的餐館,興許是不常見亞洲臉孔,幾個德國爺爺奶奶多打量我們幾眼,眼光裡的和善應該不是我們自作多情的錯覺,倒是身材豐腴的大嬸服務生態度不是很客氣。
點了招牌的瑪格莉特披薩,平凡沒有特色,因為,挑食的口味很擔心上來是不敢吃的配料。除此,許多朋友埋怨我暴殄天物的是,沒能好好享受便宜好喝的德國啤酒,總是恨鐵不成鋼的口吻。
不喜歡任何酒類,不喜歡咖啡,不喜歡氣泡水,這樣的我前來德國,朋友都打趣著說我暴殄天物,我也是很無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