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發
上星期六,跟家人住進W Hotel,第二天跑了一場含金量不足的半程馬拉松,賽後12個小時,我已經在桃園機場,踏進機艙,昏昏沈沈的16小時之後,再次踩到地面,已經身處歐洲大陸,恍如隔世。
第一次嘗試搭乘火車到位於Eindhoven的飯店,公司規定長途航程,不許直接租車,上次出差,提早一天落地,在機場住了一晚才去取車,這次因為馬拉松比賽,延遲了出發時間,已經沒有餘裕在機場多待一晚,想說美國同事租車,我接下來幾天就搭便車了吧。
到了機場我才Google路線,自動櫃員機買了車票,原本以為直達可以到達Eindhoven,結果需要在阿姆斯特丹中央火車站轉車,落地時間是當地星期一早上,亞洲已經是下午,線上兩個同事找我,火車上快速的通了電話,陌生的環境,說著熟悉的語言,好像在異次元空間,創造了自己的泡泡。
搭火車也算方便,只是因為不熟悉,有了些擔心,荷蘭的火車,車廂裡,不算髒,但有一股說不上的味道,同車廂裡的青少年,大聲說笑,不算有敵意,但也談不上有教養,比起來,我以台北的捷運裡的寧靜而自豪,高鐵更是猶有過之,外國的月亮並不見得比較圓,台灣還是有許多值得的驕傲。
前一天在台北,馬拉松起跑大約攝氏十多度,算是很適合跑馬的涼快天氣,比起荷蘭,就不算什麼了,寒冷的程度,超乎我的想像,是風和雨讓體感更加下降,下午的時候,竟飄起雪花,我以為春天了啊。
中午在市區遊蕩找地方午餐,街頭冷清,許多商家歇業,是因為天氣,好像也是因為星期一,找到了一家三明治店,結帳時才發現不接受信用卡,我只帶著手機出門,在台灣大概都可以存活,原來所謂的先進國家,行動支付也未必比亞洲國家進步,身上沒有現金,於是尷尬的把餐點留在櫃檯,去到一家不怎麼樣的中東餐廳,反倒有收信用卡,草草進食,回到飯店,參加線上會議。
晚上跟當地同事約了晚餐,算是新進公司的同事,顯然在工作上有他的困難,但遠在亞洲的我,對他感到同情,卻無能為力,應該也是人際上的界線,每個人有自己的課題,有些可以幫忙,有些只能給予祝福。
第一天
週二搭美國同事便車,約在教堂見面,結果同事給錯了方向,我在另一家教堂尋找,又濕又冷又走錯路,一出發就不是個出差上班的好兆頭啊。
第一天的行程參訪總部辦公室的auditorium,規模仿彿一家電影院,可以容納四百人的影視空間,使用的設備是三星的LED螢幕,據說是全球第一台螢幕可以分合的配置,讓我覺得身在世界規模的公司,在廳外設置的一個立牌,顯示US/Asia的參訪,真是虛榮的受寵若驚。
下午跟廠商代表會晤,他很努力,我也很喜歡他的態度,但是他們提供給我們的服務,表現並不理想,我懷疑他們公司是個笨重的大機器,並不是可以因為他而改變,有種孤臣無力可回天的感慨,晚上跟他們公司高層用餐,吃吃喝喝很有誠意,但既定印象卻難以迴轉,大家都是出來混口飯吃,我能夠幫助公司,也幫助我們的合作夥伴嗎?
第二天
星期三,我跟美國同事行程不同,我叫了Uber前往另一個辦公室,對方是其他部門未曾謀面的主管,也是鼓起勇氣主動相約,德國籍的主管,曾經在戴姆勒克萊斯勒服務多年,後來曾在土耳其工作幾年,也轉戰過日本公司,文化上的衝擊下,沒有待太久,雖似一場失敗,我相信慘痛的經驗也是一場學習,是不願再來一次,也不願在生命中錯過的體驗。
當天雪下得更大,因為天氣,初見面我就遲到了數分鐘,半個小時的會面,其實並沒有太多實質內容的討論,只是介紹了自己,聽他聊跑車、摩托車,充滿熱情,但我認為這也才是面對面會議的價值,線上會議大多有主題、談公事,能夠有機會閒聊是難得的,有關係不見得就沒關係,但是沒關係,挺有關係的。
晚上跟美國同事還有他的下屬共進晚餐,他說自己一半美國,一半德國人,我還以為是混血,原來是在德國待了21年的美國人,兩次婚姻,三個孩子,知識淵博,說話很快,好幾次我得決定要打斷他問清楚,或者是混過去,有時打斷多次詢問再三也不能了解,對自己的英文能力懷疑,後來聽荷蘭同事聊到,他其實也有困難了解,我有好過一點,也許不全然是我的問題。
策略會議
會議場所Kapellerput,位於樹林叢中,很有徹底隔絕在日常俗務之外的感覺
星期四、五才是這次出差的重頭戲,是我老闆主持的offsite,全部一共13人拉到一家位在樹林中,叫做Kapellerput的飯店,早上第一個節目是每個人十分鐘的簡報,簡報範本每個人有一頁的空間,我總覺得那不太對勁,一張簡報的用意在於驅使大家精簡內容,結果大多數人把想要說的話,都密密麻麻的擠進一張簡報,簡報檔案又不是演講稿!我可不管,簡報頁面又不用錢,於是我用了三張簡報,總字數不到大多數人的一半,第一張是QR code,設計了問卷,以互動的方式,把觀眾的心思帶進了現場,第二張簡報是秒懂的圖表,輔以口語解說,畢竟我的英文能力有限,第三張我則用按鍵區隔,分批帶出文字,增進專注力,不至於讓觀眾眼睛跟腦筋超載,內容部分,我不太講道理,我夾雜著自己的故事,我發現當自己在台上都會起雞皮疙瘩的時候,表示感動了自己,也唯有如此才能感動觀眾,若連自己都不相信自己的內容,怎麼可能聽眾會相信?我很滿意自己沒有照本宣科的方式,成功傳遞想要傳達的訊息,同事與主管都給我很正面的評價。
下午是場真心話大考驗,透過性格測驗,彼此揭露,每個人只有不同,沒有好壞,內向的人不比外向的的差,意志堅強的人,未必勝過處事彈性的人,善用強項,損害控制不擅長的領域,更重要的是,團隊中的每個人如何截長補短,讓團體的力量發揮到最大,而不是相互抵銷。我常常會有好為人師,想要給別人建議的衝動,其實不用,別人說出自己的問題,要的通常不是答案,而是理解。
因為時差,早上我三點鐘起床,在健身房跑步一個半小時,到了晚上其實我已經很累,但晚上的活動別開生面,感覺真的太棒了,一個成功的活動,不是有生產力的會議,營造出的氣氛,建立的信任感,更加難能可貴。
音樂之夜
會前主持人要我們每個人提供自己最愛五首以上歌曲的歌單,可以是古典,可以是流行歌曲,甚至不拘英語,交差了事的心態,我給了《明天會更好》、《漂向北方》、《卡農》、《波麗路》、《We are the Champion》,晚餐的時間,主持人要每個人回答三個問題,第一、音樂之於我的意義;第二、第一場演唱會;第三、買的第一張的唱片。荷蘭、美國的同事,有人訴說著二戰後十多年的歐洲,物資匱乏的年代,音樂如何帶來了希望,有人說家裡的電台永遠不乏各種音樂,有人說客廳鋼琴扮演的角色,有人說音樂是生命中無可或缺的部分…我心想完了,我出生在一個文化貧乏的偏鄉,從小家裡沒有音樂的記憶,有記憶的是小時候的卡帶,後來的CD,音樂之於我是外星文,生活中的音樂是讀書寫字的背景聲響,第一場演唱會,顯然是大學時候民歌手到校園的免費演唱會,台上是誰想不起來,只記得身邊的人是現在的老婆,何時買第一張唱片不記得了,記得的是第一次花錢買的walk-man,當兵時候買的,播放的是張信哲的音樂,陪伴著苦悶的兵役時光,就在這些念頭在腦中快速閃過的時候,我被點名了,於是我說:我出生在一個文化貧乏的偏鄉,從小家裡沒有音樂的記憶…
主持人要我選兩首歌單的曲子播放,我說我首選卡農,那是我最喜歡的背景音樂,另外我選《漂向北方》,我說大家聽看看華語吧,我試著解釋歌曲的意境,是訴說著南方青年在大都會的夢想與掙扎,突然之間,我竟入戲在音樂的場景,那個年輕人不就是我?我這個偏鄉孩子,在城市裡討生活,也有過一段掙扎,20多年前混進了外商公司,連句英文都說不好,要是去問十歲的我,會想得到四十年後身在何方嗎?會想到跟一群金毛碧眼的外星人一起吃飯喝酒?當時的台北就是國外,歐洲只地理課本的名詞,經歷過的一切,超乎十歲的我可以想像。
說著說著,音樂跟我沒有很深的關係也是一種關係,我想音樂只是一個引子,承載著彼此的生命故事,透過坦誠的分享,頓時之間,我們都參與彼此的過去與現在,因此我們更願意懷抱信任,一起創造未來。
歸賦
比起第一天,週五的活動平鋪直敘,下午活動結束時,已經筋疲力盡,搭美國同事便車,住進機場飯店,行程緊湊,連伴手禮都沒有時間採買,吃過晚餐,回房睡覺,早上四點半起床,已經是台灣時間近中午,去健身房跑步,順便提前調整時差。
從飯店退房,步行就到機場,走在長廊上,窗外一掃過去幾天的陰霾,露出藍藍晴天,拍了張照片,傳回台灣:「迎接我的是雨雪,送走我的是陽光」,正好符合我的心境,期盼著雨過天青,懷抱著信念,最後一切會更好,沒有更好是因為還沒到最後,所以我說《明天會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