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晉西涼篇－酒泉太守】

蘇則字文師，扶風武功人。魏文帝曹丕時代的金城太守。

京兆三輔，左馮翊，右扶風。意思是指長安「南面而王」，右手邊的就是扶風郡。西側啦。

其實這地方，凡讀三國必有耳聞，諸葛亮人生落幕處，人稱「扶風五丈原」，正是位於武功。

蘇則這個人很特別，他是《三國志》中，少數被舉「茂才」而不就的。

他的偶像是西漢的「汲黯」，大漢天威有寫過這個人物。

汲黯是先秦貴族後裔，對於當時「儒家」復原的禮法，頗不以為然。他也是漢武帝一朝，直諫不諱的倨傲老臣。最有名的事蹟，則是批評漢武帝不懂用人，如堆柴薪。

啥意思？後來居上。

大概是歇後語開山祖師吧。

崇拜汲黯，蘇則本身也是這種又臭又硬系列的。

事實上，武功蘇氏最有名的先祖，就是蘇武。

一脈相承這樣。

作為蘇武的子孫，就算不到富貴滿堂，蘇則年少時也是吃穿不愁，還有書讀。

好景也沒有不長，長了滿久，到底武功縣也是屬三輔故京畿，黃巾賊也不敢在這裡鬧事。

武功之亂，自是始於西涼人的到來。

董卓與他的快樂夥伴，來到了長安，橫徵暴斂之下，蘇則也沒有興趣接受這個廢物政府的徵召。

他決定，往西邊逃。

為什麼呢？因為董卓跟李傕郭汜的重點區域，就在長安到郿塢之間。武功縣剛好在其中。東行要過長安函谷，不實際。西去反而沒甚麼困難障礙。

蘇則就去到了安定。

當時他身無長物，聽說有個有錢人「師亮」收門客，就前去拜訪。不過，師亮沒有給蘇則什麼好待遇。

蘇則就拿起長劍來彈奏……錯棚了，蘇則只是靠杯說，等到天下大勢再變，我一定要來安定當郡守，修理你們這些狗眼看人低的傢伙。

後來，又有一個當世名士吉茂到這裡，蘇則就跟他相約去武功山隱居了。

其實這段故事，是裴松之找出來的。

陳壽《三國志》直接寫蘇則：「少以學行聞，舉孝廉茂才，辟公府，皆不就。起家為酒泉太守，轉安定、武都，所在有威名。」

所以裴松之補個中間故事。

而蘇則擔任了三地太守，之後碰上要去征伐張魯的曹操，才加入曹操軍。

文人多彎繞，綜合起來的資料就是在說，蘇則的太守，不是董卓封的，也不是曹操給的。

那窮困潦倒隱士如他，可以自己起兵當太守嗎？自然也是不能。

但你注意到他轉職過。

意思是，雍涼自立的諸侯，封了蘇則這個太守。

而且一起家就在酒泉，河西四郡第二西的郡（敦煌最西），這絕非鍾繇馬騰能力所能及之事。

三國志中，在曹丕登基之前，更是絕口不提酒泉。

且讓我們話說從頭：涼州與河西四郡消失在東漢歷史之中，始終就是邊章韓遂起事。但敦煌酒泉張掖可以裝著啥都沒看到，武威不能。

武威人就加入了漢末大亂之中，代表人物為張濟。

「汝妻子操養之」的張濟（沒這句話好嗎）。

還有賈詡。

武威人跟東漢朝廷的關係，得從涼州三明說起，這邊不講太多，下次再聊。

就是說，建安年間，馬騰韓遂接受了招安。

馬騰轉住關中，韓遂仍留金城。講白了，馬騰鬥不過人家。也就是韓遂依然是「涼州一霸」。那我們上次也說過，韋家亦是一霸，馬家也還有部分勢力。這大概都是隴山到武威地區的情況。

河西四郡，通常碰到這種狀況，就會推舉一個大頭目出來。新莽有，五胡亂華有，隋唐也有，東漢末我目前老實說沒發現，很奇怪。

按照《典略》的說法，河西四郡本是服從涼州治，那就是韋端。

但大約在赤壁之戰前後，河西人表示「河寇」作亂，難以前往涼州治所，請求朝廷另設一州給他們。

這個可靠性不高，但畢竟找不到其他記錄，姑且看之。

不高的原因有一個是，當時朝廷就派了一個人去當「雍州刺史」，兼管四郡。頗是敷衍了事。而同時，也派出了一個「新任武威太守」，名為張猛。

張猛就是涼州三明，張奐的兒子。

兩人同行，刺史一直欺負張猛，最後更想殺死張猛。不合理。

於是張猛就帶兵殺了雍州刺史，然後自己去武威上任，時為建安十四年。

隔年，韓遂跟曹操表示，張猛是個反賊啊，我幫你揍他。

韓遂出發，馬超就來到了金城，跟韓遂的手下約定，奉韓遂為盟主，起兵反抗曹操。

張猛不敵韓遂，後自焚城樓而死。

韓遂凱旋，就好吧那我當盟主去討伐曹操。伐你個Ｑ咧。

整篇的不合理但是就這樣被記錄了，我們平常不會知覺是因為陳壽把這些過程都刪掉。

只留下「武威太守張猛反，殺刺史邯鄲商」。

陳壽真的是頂尖的史家。

那句是龐淯傳所出，前面這樣寫：「龐淯字子異，酒泉表氏人也。初以涼州從事守破羌長。」後面更寫龐淯為了替邯鄲商復仇，意圖刺殺張猛。

陳壽的用字，就在引導「邯鄲商為涼州刺史」。

也就是說，真實情況可能是，邯鄲商表定為雍州刺史，實則任務在接管涼州跟河西四郡。

邯鄲商肯定到了酒泉，統治權也建立了，才被張猛殺害。

這種河西皇帝的位子爭奪，兩個人之間有沒有個人恩怨根本不重要了。

張猛看上去反後不到兩年就被消滅，但他並不是曇花一現的河西霸主。河西的局勢，其實十分複雜，《世語》有更多關於當時的記錄。

大約在張猛到任之前，酒泉太守徐揖誅殺了當地豪族黃氏。黃家子弟阿昂逃出，招募了一批兵馬反攻郡城。

當地有個俠客名叫楊豐，專門為人打抱不平。人們都說：「東市仇殺械鬥你會看到楊豐，西市同時仇殺械鬥你還是會看到楊豐。」

黃昂攻打酒泉，楊豐不在城內，但他就公道了一下：分明是你黃家不對。

楊豐丟下家人，去張掖請求援軍。

沒想到張掖也在叛亂，更與黃昂聯合，兩郡皆陷，楊豐更遭通緝。楊豐沒法子，只能再逃到武威。

這時，張猛已經殺刺史，奪得治權，正值用人欲一統河西。張猛就收容了楊豐，任命他為都尉，帶檄文去勸告酒泉投降。

楊豐也是自恃本領過人，求的就是一大義名份。

既然張猛任他為官，他就單騎進入羌族，招募部眾，以疑兵之計大破酒泉，殺了黃昂。

後來，黃家的另一個子弟黃華又打回來，楊豐逃往敦煌。

這個黃華，一般讀三國可能覺得先生哪位。實際上他幾乎可以說是韓遂的接班人。接下來的涼州之亂，完全可以從他為中心點來尋找脈絡。

黃華引領了兩次涼州叛亂，一次發生在漢中之戰前夕，曹操已經遷走漢中百姓。

大約是建安二十年到二十二年間。

第二次則是曹丕即位後。

也就是說，蘇則擔任酒泉太守，最可能就是建安十四年到二十年間。任命他的人，其實就是張猛。

大致也可以想像，蘇則應該就是張猛上任途中，招募的名士。

張猛被韓遂擊破後，西涼到底又發生了那些事。

就讓我們慢慢繼續探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