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石日記>第4話 : 寬恕，是我們人生中最需要學習的功課!

前些日子，我在讀了許仁圖先生為他的恩師毓老所寫的傳記《長白又一村》，裡面提到他當年不上哲學系的課，而跑去上毓老師的課，我在<明石日記>第3話中曾經譴責這樣不尊敬老師的不負責任的做法，如果我是那個老師會直接請系上處分這位"劣徒"。但是，後來我非常後悔這樣的想法，因為平常工作繁忙，再加上許多事情讓我無法修身養性，因此我這段日子就少來方格子創作，不過也因此將內觀的心得分享，也就是體認到寬恕的重要。

的確，如果以現在的大學生很多都是跑堂不願意學習的態度來講，我這樣處罰學生的確也有它的道理。但是許先生向毓老師學習的時代，就是惡名昭彰的戒嚴(全世界最長的戒嚴，大約有40年左右)。下令戒嚴的蔣中正，率領國民黨軍隊敗退來台的時候，仍然沒有徹底的教訓，那就是專制獨裁永遠不得民心，反而錯以為缺乏團結才會敗陣(尤其國共決戰最慘烈的徐蚌會戰大多數都是西北軍投誠)，因此力拱黃埔系當嫡系，只要是他系軍人(直接看出身省分，比如廣西省，就直接認定為桂系)一概排斥，因而忠膽義天的白崇禧(也就是文學家白先勇的父親)，身為國防部長，就算來到臺灣追隨老總統，依然被特務監視，最後只好離開老蔣的決策圈，轉而支持成功大學的成立以及教育出林海峰這位世界圍棋高手，終身不得志而終老，如同孫立人一樣。

毓老又何嘗不是如此?身為清朝王冑後裔，他見證滿州國成立、面見過希特勒，自己遊走國共內戰打最久的中國東北，好不容易化裝成一個掛單討飯的和尚而脫逃，卻因為自己曾是滿州國的要職(也是跟軍事有關的)，結果也是被老蔣直接捉走，在228事件時直接"保送"臺灣，從此與妻兒訣別，釀成毓老心中最大的遺憾。即使如後代有位史家所說，老蔣比毛澤東好在於他在台灣採用「尊重專業」，在下也承認在經濟建設上，老蔣的確沒有插手干涉經濟方針，而使臺灣逐漸富強翻身。但是在反攻大陸的國策上，他仍然用人唯親，就像個老皇帝一樣，想要將臺灣人民控制成為禁臠，而成為共和國的"笑話"。尤其他在各處，甚至連自由講學的大學，一樣安排特務監視，因而造就一言堂，就像現今的中國，依然不同意學生接觸原文書當上課教材。

說到底，老蔣仍然敗在他自己不願意寬恕曾經是敵人的人，反而嚴加制裁看管，這與他身為基督徒該理解、實踐的新約聖經基督教精神，也就是寬恕相違背，我們真的可以因此稱呼他「尊重專業」嗎?如果他真的在反攻大陸方面尊重專業，那他起用白崇禧當國防部長管戰略，運用孫立人當陸軍司令帶兵，說到底，恐怕當時的解放軍也不見得能贏(因此毛澤東才會怒罵白崇禧是軍閥，意思是打不過摸不透的敵人)。

因此我才體會為什麼許仁圖先生哲學系的業師，會特別安排許先生一個作業，就是分享他在毓老師上課的心得給大家。因為這一樣冒著很大的風險，在外講學的毓老師是覺得學術本該脫離政治，享有純粹的自由而講學，自然不怕職業學生混進講堂而出賣他(因為也沒什麼政治內容好被挑剔的)，而這位老師則是渴望學生們多學臺大該有的自由風氣，他若是底下有職業學生檢舉，下場將如同殷海光，雖有教職卻終身不得聘用(最後殷老師卻因而後來啟迪了鄭南榕，讓臺灣朝百分百的言論自由邁進，徹底解嚴)，但是為了學術，他鋌而走險，這也是值得肯定的。

我記得我以前看過感動我最深，由奧黛麗赫本演出的電影<修女傳>，這部影片當年之所以沒能奪得最佳影片，也是因為得獎的是<賓漢>，那是一個描述耶穌時代一個猶太王子被出賣最後成功取得他人生該有的榮耀的虛構故事，而主角也體會基督教精神就寬恕。

但真的<修女傳>就沒有提到寬恕嗎?這倒不是真的!因為，<修女傳>的導演齊默曼Zimmerman，擅長懸疑風格，因而看他的電影需要深度的思考。在電影中我們只看到女主角走出修道院而放棄了身為修女的誓言，只留下懸問，她這樣做，是否真的違背身為修女的志向與誓言?但是我們拿起原作看了結尾才知道，這位女主角路克修女距離德軍侵占比利時到她得知有反抗地下組織，已經有了4年左右時間，這四年期間她是完全不知道外面世界狀況的。

換句話說，也就是她離開修道院時候，德軍已經因為諾曼地登陸的成功快要敗退了(但是影片剪接技術好到我們忘記這段事實)，因而這也是種黑色幽默，笑罵天主教修道院用種種的規矩教條，試圖讓修女思想單純化，專心求道服事上帝，卻因而昧於外界，還會在乎路克修女除籍的問題而再三勸告，這樣呆板墨守成規的組織，如果待在那，也只會讓路克修女鬱鬱寡歡吧，與其如此，何不如離開，從事自己最想當的護理，專心當個護士，是不是更有實質上的意義呢?

因此，整部片中提到的無故殺死人，一個是非洲土著迷信巫術打死修女，一個是德軍恣意殺害路克修女最深愛的父親。哪個有罪值得寬恕，其實這是很明白的。前者的確是殺人的行為，但是主觀上土著的無知也並非土著的錯，而是整個剛果社會文化風氣落後(不然怎麼會被比利時殖民?)，因此只要教育其他的土著正確的刑罰觀念，用上帝「申冤在我，我必報復」來灌輸土著正確的道德觀，對於這位殺人的土著而不取性命，自然這個案子就好解決。(所以才會出現一幕是土著與修女共度聖誕節)

而德軍恣意殺害無辜，犯下了戰爭罪(就像現在俄烏戰爭一樣，俄羅斯居然屠殺百姓濫射飛彈)，這是違反人權的，身為文明的歐洲人都應該感到羞恥，尤其摩西十誡中第一條就是不可殺人，在戰場上殺害士兵是作戰不得不然，自然不論，可是殺害平民百姓，這是將他人性命當作如同犬貓或是老鼠般對待，戰爭要善待戰俘，這是日內瓦公約的規定，更何況是百姓?

也因此，德國號稱富有教養的民族，居然會犯下如此殘暴的獸行，自然該被譴責，然而戰爭中任何德國士兵，儘管都是有罪，但是卻因為上級指示，甚至拿著槍在旁邊威脅而行事，即使良心不安也無從挽救，所以他們也不是不能被寬恕，那麼該被法律制裁的就是那些軍官將領，因為在當時只有那些高官有權力主宰他人的生死，所以紐倫堡大審就是如此的邏輯而判處納粹高層死刑，以及以色列逮捕艾克曼這個害人無數的蓋世太保頭子。只有在處罰了這些惡徒以後，德國才能有資格接受歐洲各國的寬恕，重新為歐洲的和平出力，成為一個真正有教養的國家!而在下相信，日本也是一樣。任何的金錢賠償都無法滿足受害者心理，只有誠心誠意的道歉，在教科書上不再使用「進出中國」的字眼為自己的侵略中國行動擦脂抹粉，才能得到世界的尊敬，而寬恕才能成為和平的真正推動者，世界才不會再有戰爭，和平鴿子才會真正的到來!

這就是在下對於寬恕的看法，也是我這一生中一直學習的功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