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蕾絲莉》——無人是完美，爛到不行的人生終能開出最絢爛的火花

#致蕾絲莉｜To Leslie ｜2022｜美國｜Michael Morris

電影講述酗酒成癮，糜爛頹廢中年母親的故事，她我行我素、謊話連篇、工作馬虎⋯。前半段的人設讓她在銀幕上明顯是個不討喜的人，可正也因著那些令人厭惡的因素，處處展現出女主角安德麗亞·瑞思波羅格細膩精湛、徬徨無助又爆發力十足的表演，每一幀皆是教科書等級的演技。榮獲奧斯卡金像獎最佳女主角獎提名絕非空穴來風，絕對是黑馬等級，不過今年的女主角獎競爭激烈，加上之前爆發的爭議，獲獎可能性太低；況且此片作為獨立電影的困難性已經全然反應在票房身上，在去年全美僅收穫三萬多美金，可以說是乏人問津的程度了。但無妨欣賞、讚賞安德麗亞·瑞思波羅格的破格演出，真的很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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蕾絲莉在六年前意外中彩票頭獎，為她贏來他人夢寐以求的「富翁人生」，然而卻又在短時間內敗盡家產、拋家棄子，染上酒癮，被小鎮的友人們唾棄，開啟她載浮載沉、隨波逐流的失敗人生。中間劇情的省略讓時間軸直接跳到我們眼前看見的蕾絲莉，一個迷失方向，只願沈醉於酒精泡沫裡回味過去的人，無時無刻的昏沈乏力，任憑幾意的隨心生活，不願清醒面對未來的恐懼；她封閉在困境裡苦苦扎掙，連自己都不明白想要什麼樣的生活，那又該如何打起精神、振作起來？承諾兒子不再碰酒才換得一個暫時的住所，卻又忍受不住清醒後的巨大空虛，再次陷入一次次的癮頭陷阱裡萬劫不復。

「天使落在我身上，別離開，你可以指望我。」

於是，故事的確讓蕾絲莉遇到了有如天使般的好人史威尼。無意間因一個行李箱所開展的緣分——旅館主人史威尼拾起蕾絲莉不小心落下的粉色行李箱並佔為己有，到後來覺得於心有愧，幫助搖搖欲墜、無家可歸的蕾絲莉有了份能溫飽又能安穩入睡的打工換宿。這段情節有如《歡迎光臨奇幻城堡》裡的鮑比，好心讓單親母親海親拖欠房租，還能有個「家」的空間想像。至於蕾絲莉而言，她起心努力振作，重新凝視這個殘破衰敗的自己，是因爲認清帶著這幅悲哀的模樣是注定無法回到心愛的兒子身邊。戒斷酒癮即使困難重重，各式的嘔吐、發抖、痛苦迎面朝來，但身邊還有史威尼伸出援手，陪伴在旁，幸運的讓日子不再如此難熬。

整部電影的篇幅都在描寫這位失意的中年女人，亦如導演麥可莫里斯所言，故事主軸是關於一位女性生活在一片大小混亂之中，她半輩子都在逃離所造成的混亂之中，但後來的她渴望返家，決心彌補過失的一段旅程。有時候「逃避雖可恥但有用」其實都是基於無法承受的挫折使得人往往逐漸走向墮落到黑洞的過程，接著就越陷越深，後來成為自己眼中「世界上最爛的人」。人經常等待他人給的一個機會，卻有藉口的不讓自己有重新來過的可能。猶如《牧羊少年奇幻之旅》一書裡曾寫道：「在生命的重要時刻，我們卻對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物無能為力，只能聽天由命——這就是世界上最大的謊言。」片中的蕾絲莉沈溺以前的繁華時光，到後來一蹶不振，實質上是無法承認揮霍家產的那個自己，也不相信事態能夠改變，再也沒有能力去撐起一個家，做子女的榜樣。

「慢慢你會知道，無人是完美，正好我的錯，裝滿你缺陷。」

「跟我說我很好，跟我說我不是爛人。」這句話是蕾絲莉在酒吧裡對陌生人說的話，讓我看得心碎淚流。她也試著努力做一位好母親，但彼時無法當機立斷斬除不良嗜好的壞果；她渴望著有人真正打從心底坦然接受她的過去，她的錯誤，擁抱曾經的脆弱不堪，報以期望地說，其實妳可以做到的，而且能做得很好。亦如在生命裡，我們都有過陷在最低谷的時刻，然而每個際遇、事件、相逢都是成為未來那個「更好的自己」的養分。而最後蕾絲莉的確因著想完成開餐廳的夢想突破逆境，與史威尼一手打造屬於他們的事業，重新與兒子詹姆士破鏡重圓，互相接納彼此，讓詹姆士重拾母親再次閃閃發光的時刻。

《致蕾絲莉》的導演麥可莫里斯特別選用膠卷拍攝全片，在大銀幕上保持顆粒的質感，亦讓這個發生在美國小鎮上的故事看來別有90年代的MTV感，復古味十足。雖此片到中後段的過度有些草率，感情戲也有些突然，但不影響整體角色形象的豐富，而是一層層將人物的情緒堆疊，呈現飽滿多面的形象。片中蕾絲莉中獎的錄像影帶不斷出現的同時，一次次提醒之前/現在是多麼截然不然，是蕾絲莉不願再提起、正視的回憶。誠然，生命中有許多當下無法跨過的檻，猶如骨鯁在喉，難以吞嚥，但此片讓我們看見「最糟的人」的勇氣，以及擁有重獲新生的機會，亦是每個人都值得被理解、被接納、被疼愛的資格。但最重要的前提是，那個學習著如何愛自己的你，所跨出的第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