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萊山(完)

2010/11/21閱讀時間約 9 分鐘
七、 晨騷
該為拔營早晨的情景找個什麼子題呢?腦海浮現三島由紀夫的一部小說名「潮騷」,其詞意指潮水拍岸發出的聲響,那麼拂曉的昏暗中,在只堪8個人挨肩躺下的狹仄山屋裡,大夥兒同時收捲睡袋、睡墊,並整裝打包,其中還有好些經過昨日霧雨蔭不乾的衣物,那些悉悉索索的聲音,能不能算是「晨騷」?不管了,算吧!而我還想加入「騷動」的意象,把它延伸到下成功堡的較艱難路途。
昨夜紅龍宣布,行程保持彈性,如果天氣不好,大約06:00出發,若有日出可看,就晚半個小時再走。上蒼似回應了我的暗禱,雖不如期盼中的詭麗多變,但總算端出了日出、雲海的菜,而且直到登車下山,都天日昭昭。
【11/09 05:55至06:30的日出、雲海】
【06:18,北邊群峰。】
【06:37,踏上歸程】
【06:45,向下岩溝路的指標前進。】
我們將近06:40啟程!才下岩溝路,心情已頗為鬆弛的我就疑惑起來:「這真是前天走過的路嗎?」益慶很肯定的答覆:「没錯啊!是同一條路,那時下著雨,大家埋頭猛爬,没在看它長什麼樣子!」紅龍高聲提醒:「記住!上山容易下山難,每一步都要小心謹慎,千萬不能滑倒。」這自是他的經驗之傳,何況,所謂上山、下山只是一個「趨勢」,實際行走時總是上中有下,下中有上,而上下起伏越多,就越教人「没力」。
【才下岩溝路我就疑惑起來?這真是前天走過的路嗎?】
【說下山只是一個「趨勢」,其實下中還是有上,而且並不容易。】
【下、上岩溝路】
【中途小休,辨識群山。】
說到「没力」,就想起malima途中講的笑話,是在山屋的「晨騷」中醞釀的。他說:「早上穿登山鞋時,鞋帶被冰得硬梆梆,我終於想到有什麼藥方比威而剛更好用了!」當時,明慧緊跟著嚮導的腳步,遠遠走在墊後的我們前面,聽不到,所以没有「性騷擾」的問題。
大約09:20抵達成功堡,現在整理照片才驚覺:「怎麼花了那麼多時間?!」人說事非經過不知難,可是回首來時路,實在已想不起其間有什麼曲折艱辛了,大概和「就快回家了!」的心態有關吧!
在成功堡休息了40分鐘,吃了龍嫂煮的燒仙草和紅龍「泡」的茶,10:00踏上我認為的此行最「賞心悅目」的旅程。
【成功2號堡,成功堡在稍下方。】
【都說成功堡前的水好,小帶一些回家泡茶吧!】
【成功堡對面山稜的一對奇樹,有人稱他們為夫妻嗎?若有,我認定右邊那位是夫,他伸手扶持老伴。】
【吃完燒仙草,喝「盆」紅龍「泡」的茶吧!別笑,在大山中有這可喝就該感恩了,我還裝了些在鋼杯中呢!】
【之前提過的此季奇萊大氣或與眾不同,10:00左右的大陽,週邊似環繞著「虹圈」。仔細看,左邊那張的中心點,好似有人在打坐,該不會是宋七力吧?】
八、 在小奇萊稜線上
數學大師曼德布洛特的「碎形幾何」理論,指出很多看似不規則的現象,如海岸線、樹木分枝、河流分叉、山勢、雲的形狀等等,其實自有一套「碎形」規則,而非人們以為的那樣雜亂無章。約2年前中興大學的廖思善教授據此複製出豹紋,不還在國際上造成轟動嗎?走在大山中,想到腳下的河川、稜線,眼中的樹姿、雲影,全都不是偶然生發的,真格外有種奇妙的感受,覺得大自然的力量,偉大而又精微,包含一切的不可思議。
【死生契濶,心念舊恩!離成功堡向黑水塘途中。】
【樹木分枝,也是「碎形幾何」的體現,那不是很奇妙嗎?】
【山之守護者,黑白無常。】
【山之守護者2,宛如暴龍守望著牠的聖山。】
【你們說往西,我偏要往東!】
而我此番的到來,大概也是冥冥中自有定數的,那麼,何不把「鏡頭」之眼的成見抛開,將登山口而小奇萊而黑水塘而成功堡而稜線山屋而北、主峰的來、回歷程視為一個完美的整體,莫管陰晴雨霧,只就當下光影,細細領略其間不同路段各具特色的風華?如此想來,心、眼的包容度將更為深廣,從而提升每一腳步的價值。
會引發這樣的思考,與右肩斜掛的將近4公斤重的相機包有關,它帶來的負擔,除了是身體上的,更是心理上的,使我斤斤計較天候的好壞、異象的有無,終不能心無成見的盡情享受「耳得之而為聲,目遇之而成色,取之無禁,用之不竭」的「造物者之無盡藏」。
可是「知易行難」,在小奇萊稜線上,不堪右肩累積3天多荷4公斤而致的疼痛,我問自己:「像別人那樣一機一鏡不好嗎?」「返璞歸真,只帶台小傻瓜不好嗎?」然而回家當晚立即去國術推拿而緩解了痛苦,並發現似也無嚴重後遺症後,就又想,大不了每次都來推拿一下,「故態復萌」了,看來這個問題還是要待「歲月」來解決。喔!倒忘了malima在山上提出的建議,他見我不時蹙眉搓動右肩,說:「古時候的讀書人遊山玩水,都會僱個書僮,你可以去僱一個『機僮』丫!」哈!不愧是想出比威而剛更好藥方的malima。
【JB在黑水塘】
【高峰皇家樂活登山隊在黑水塘】
【過黑水塘向小奇萊,北峰、紅葉。】
【過黑水塘向小奇萊2,芒花知秋。】
【已入小奇萊,紅葉、芒草大作文章。左上圖粉紅衣為龍嫂。】
【在小奇萊回望北、主峰,紅龍與malima。】
【小奇萊迎客杉?】
【樹與石的對話】
【鰜鰈情深!龍嫂登山鞋底有脫落跡象,紅龍為之緊纏膠帶。說環保材質的,擺久了會「麩去」。】
無論如何,返程的大好晴天還是讓我感謝上蒼的恩賜!走著、拍著、觀賞著、體會著,漸漸不想說話了,不只是口舌的沈默,心與步伐,也慢慢的沈靜下來,偶爾,似有某種意境自眼前景象脫出而躍入腦海,但一閃即逝,抓不住也看不清,只隱然覺得是一種很「本質」的、「永恆」的東西,使自己霎那間失去了存在。那刻過後,就更不想說話、不想被打擾了。如今,欲努力表達當時感覺,卻深苦於詞窮,突然想到,那與詩的靈感頗為神似,而雪萊早就描述過了:
「任何人都不能夠說:『我要寫詩。』最了不起的詩人,也不可說這話;因為創作中的心意,有如一塊煤燼,為某種不可見力量─像一陣吹吹停停的風─所喚醒,而放出短暫的白熱;這力量發自內心……」
【小奇萊山勢,有没看出「碎形幾何」?】
【小奇萊山勢2】
【秋山狂草】
【走向雲山之間】
【小奇萊山勢3】
【小奇萊山勢4】
小奇萊稜線中段後,已算進入「安全地帶」,不必擔心隊員迷途或遇險,一路上始終安排山社成員之一殿後的紅龍,為先到登山口前煮麵,便放我們自在漫走,這也正是我所需要的,末了,便和malima遠遠落在眾人之後,我之所以慢,原因已如前述,但malima呢?據他說,實在是走得快斷氣了,連相機都没力氣拿出來,大概搞笑的成份居多,因為他總還有心情不時哼唱幾句遊山樂:「到山中,便是仙,萬樹松風,百道飛泉。更得那野鳥呼人,引我到僧房竹院……」
【莫道君行慢,更有慢行人。大、小奇萊間的malima。】
【雖說没力氣拿相機,既然帶了,還是得應應卯。那搶眼的紅頭巾是明慧借他的。】
【魚眼中的大、小奇萊暨附近群山。】
【捲起千堆雲,我要向那裡去。】
【小奇萊小水窪與鋸齒連峰等】
【走過秋之小奇萊,背景中奇萊主峰上空的雲,好似自左吹捲而來。】
【雲無心以出岫兮,偶然投影於坡心。】
【即將抵達登山口,回頭仍見奇萊北峰。途中我與malima回想讀過的古詩:「朝見牛頭,暮見牛頭,三朝三暮,牛頭如故。」牛頭代入奇萊可也!】
其實,在小奇萊稜線上,遙望北、主峰,不知道為什麼也總有一段欲唱已忘的旋律掙扎著要從塵封的記憶中鑽出來,歌詞當然絕對想不起來,但歌名好像叫「The temple of the king」,難道腦中殘存的印象使我將奇萊北峰的岸偉與它起了聯想?還是因為原唱Rainbow?彩虹?與前天看見的觀音圈有關?總之,記得家裡有這片CD,20年前就因為懷舊而買的,是LKK歐吉桑年輕時聽的歌!這個懸念使我回家當晚就急著翻尋CD架,果真,在10片一套的「Love song collection」中的VOL.8找到,歌名没錯,趕忙放入雷射唱盤,對著歌詞諦聽,以「碎形理論」用力的給它牽拖,發現也未必不能以之歌詠具「隻手擎天」氣勢的奇萊山:
……
One day in the Year of the Fox
When the bell began to sing
It meant the time had come
for the one to go to the temple of the king
There in the middle of the people he stands
Seeing, feeling
With just a way of the strong right hand
Be strong to the temple of the king
……
【我和malima最後,到没多久,紅龍的麵也煮好了。紅龍備有可口可樂,願者自便,malima還帶了瓶紐西蘭SAUVIGNON BLANC,置於車上,此刻取出開瓶慶祝,但只好用鋼杯喝,他原以為會在餐廳慶功的。】
【登山口前,以北峰為背景的高峰皇家樂活登山隊(這名字怎麼越唸越好笑?)】
【重裝上車,最後走一小段到合歡山莊前登車。左上建築為松雪樓,聽說不便宜,我想,偶住無妨,想到一個2天1夜登小奇萊與合歡北峰的行程,晚上若住此最為方便。】
【往合歡山莊前登車途中所見秋山秋雲】
【左下石牆屋可不是普通建築,它是紅龍下山在翠峰停車小解處!我覺得它的屋頂有講究,與背後山峰角度幾乎完全相合,特拍照存證。】
【紅龍小解處所見秋山秋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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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幼愛讀詩寫詩,甚至夢想以此為職志,經過為五斗米折腰的哀樂壯、中年,早已放下「不切實際」,但舊情難忘,老來得暇,重拾詩筆,漫寫生命中的吉光片羽,自娛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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