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看色戒(上)

「色‧戒」，我和妻去看了3次。

第1次是衝著李安以及吸引人的劇情，也想比較一下電影與原著的差異……邁假啊啦，主要還不是想一窺那3場床戲的「奧妙」（心裡那個比較誠實的自我的聲音）！

第2次則因為Jan想召集幾個讀書會成員討論這部片子，為了言之有物，妻覺得有必要再看一次，我樂於作陪。

為什麼又看了第3次呢？看完第2次出來，我對妻提到兩段「愛情的主題曲」（即王佳芝主題），她卻毫無印象，原來太專注於用眼睛去看，而沒能以耳朵去聽，於是便為了配樂與劇情的關聯要再去細細品味一次。

這部電影已有很多人談，在此只發表些吉光片羽式的感想，假設的讀者是也看過電影和原著的。

整部片子給我一種如詩的感覺，因為語法的含蓄，總是欲言又止，餘韻無窮，而最最讓我動容低徊的詩中之詩有2個片段：

一是在香港演出愛國劇大獲成功後，吃完慶功酒搭雙層巴士回家，在幾無其它乘客的巴士上層，王佳芝被賴秀金慫恿吸了口煙後，不理會夥伴們的喧鬧，獨自走到前排倚窗而坐，晚風微微輕拂著她微濕的髮、霓虹燈隱微的閃爍中微雨紛飛、因微醺而微紅的臉龐及其上夢幻般朦朧的微笑，此時配樂的王佳芝主題，叫我從皮膚直酥麻到心深處！然後鄺裕民走過來坐在王的後面，低聲對她說：「謝謝妳！」王輕聲回答：「為什麼？」從二人的一顰一笑，任誰也知道這對青年男女的心底有什麼正在萌發，這是他們一生的交會中最純真、最幸福的一刻，配樂演奏的方式就充份地表現出這種感覺，如果不是時代這麼沈重，如果不是鄺這麼年輕氣盛、滿腦愛國激情，他們很可以就此抓住一生的幸福。這一段，每次看每次都很感動，第3次看時，當王說完｢為什麼？｣時，竟然有一滴淚珠悄悄地從左眼角流下，臉頰突來的冰涼感叫我吃了一驚！

二是王佳芝在珠寶店一時動念放走易先生致暗殺行動功敗垂成後，出到街上好不容易招到一輛三輪車那段，車夫的選角真是好，高高的、俊俊的、笑咪咪的，熟極而流的一個迴旋，畫出美麗的弧形，將車停在王的面前，與顧客的對話也是輕輕柔柔的，然後優美流暢地踩著腳踏，像一陣風，手把上紅白綠的三色小風車團團轉呀轉的，真把原著形容的｢白馬騎士｣的味道表達得淋漓盡至。這時王佳芝主題再次響起，表現的是愛情沒錯，甚至王的心中在當下也洋溢著幸福，她一點都不反悔或遺憾，但純真，已完完全全消逝了。

關於配樂的王佳芝主題，在上述2段之間還出現過2次，演奏方式傳達的卻是愛情的幻滅與迷惘：

一是王佳芝為進一步當易先生的情婦做準備，讓梁閏生破身後，竟得到易要返回上海的消息，暗殺計畫也破局了，做出如此重大犧牲的王，已無法回歸「純真」，至少在心境上，她所能擁有的「正常」愛情幻滅了。

另一是在重慶的一個情報網被易破獲，王與鄺無法在原來的聯絡點碰面而改到一間戲院去。在黑暗中，王陷入一種迷離的狀態，說在與易幽會的房間看不到易，也不知他在哪裡？房間裡有花與香水的氣味，不知易是不是有另外的女人……。這整段的配樂是王佳芝主題的變奏，十分隱晦幽微，表現出她心中愛的迷惘。

附帶一提，鄺面對王此種言行，反應卻有些突兀，他要王：「看著我！我絕對不會讓妳受傷害……」其實傷害早就造成了，而心中對王深懷愛意的他，難道看不出王此時已對易動了感情嗎？換做我，會什麼也說不出口，心碎地默默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