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的」聯絡簿

八月廿八日晚上，珣的新級任郭老師打電話來，媽媽接的，對談間，一如之前兩年，她要求老師准許女兒使用自成一格的「我們的」聯絡簿，但後來珣卻表示不想再寫下去了：「每天功課都比別人多一樣，很累呢？」「她說的也對，五年級以後，課業重多了！」和爸爸商量時，媽媽說：「看你能不能鼓勵她，激發她的『榮譽感』！」

爸爸的心理陷入矛盾中了！珣上一年級時，健行剛全面實施教育評量班，老師、家長對開放式教學，都顯得興緻勃勃，選用了空白較多的聯絡簿，導引孩子們在上面做心情話﹙畫﹚，珣還算熱切的塗塗寫寫，老師盡力回應，然而畢竟學生太多，不可能每天都與所有的孩子們「對話」，於是爸、媽擔起了這份工作。剛開始，只是針對珣寫的、畫的，發一兩句評語、講些俏皮話，最多一小段感想，不知什麼時候起，在珣的聯絡簿上簽名，變成了爸爸的專責，而字數也逐漸增多，後來乾脆輸入電腦列印貼上，內容更包羅「萬象」，演化成孩子的「起居注」、爸媽的「心語錄」、家族的「生活史」…。這種經過一段時間的發展而「成熟」的型式，至今已持續兩年，「我們的」聯絡簿再也不是原來意義的聯絡簿了。

珣三年級以來，扣除各種假日，每天八百至一千字，爸爸真不敢相信自己居然有這麼大的毅力與「能耐」。「雖然我在上班，但怎麼老覺得有寒、暑假？」孩子長假前，爸爸愛故意對媽媽說，她會心一笑，知道該如何回答：「因為不必寫『功課』了啊！」現在，珣懶了，想叫停，最該喘口大氣的是誰呢？「如果女兒不寫，你還會繼續嗎？」那天睡前，媽媽問。「我現在就下定決心，保證寫下去！」爸爸高舉右手，以一種誇張的詼諧語氣說。她笑得嗝吱響，顯然認為是笑話一則，因為整個暑假的晚上，少了必需「交差」的壓力，爸爸專注於自己喜愛的閱讀，除了書上的眉批，一個字也沒寫。

昨天下午，珣打電話給爸爸，要求新做一本「我們的」聯絡簿。「妳又決定寫啦？」「試試看！媽媽說她都已經跟老師講了！」看來，還是媽媽比較會「鼓勵」人。「功課多的時候，就不寫吧…」爸爸說，帶著欲捨難捨的心情。為了應付大量的書寫，爸爸養成多看、多聽、多感、多想的習慣，末了發覺「落花水面皆文章」，小小的家庭，有取之不盡的題材，外人瞧不見的內在，更是挖不完的寶藏，最重要的，在這漫長的歷程中，爸爸體會到，如果不想言不由衷，就必需面對並表現真實的自己──無論光明或陰暗、堅強或脆弱。

或許可以說，「我們的」聯絡簿，就是我們一家成長的真實歷史。

90.8.31 星期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