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婆!我就欠妳這一樣東西!」媽媽驚詫的轉頭望過來。「登!登!這個!」爸爸把藏在背後的書亮到她眼前─自己的房間,英國女性主義開路先鋒─維金尼亞‧吳爾芙寫的,爸爸正在讀。媽媽會心的笑笑,在剛把自己的
房子賣掉後,這夠諧謔的了。
「女性若是想要寫作,一定要有錢和自己的房間。」吳爾芙是幸運的,「差不多和婦女選舉權通過同時」,她接到繼承姑母遺產的通知:「每年五百鎊,一直可以支用下去。」「二事權衡輕重─選舉權與錢─我獲得的錢似乎更重要的多。」「世界上什麼力量都不能自我這裡攫去我的五百鎊...」「一年有五百鎊就足以在陽光下生活了...」「實在,我姑母的遺產向我揭示了天空的蔚藍...」這些話明顯意有所指,存心刺戟著什麼,更包含一種心高氣傲的獨立意識,身為當時最傑出的作家之一,即使沒有姑母的遺產,吳爾芙也不愁掙不到自己的房間,而在社會上,她仍處處「碰壁」,這使她對兩性間的不平等更加敏感。
寫作可以更換成別的許多事,它是隨心所欲的象徵,錢與自己的房間,倒是非常現實的,因為物質上如果不能自由,心靈往往也要受到束縛,這便意味著失去尊嚴。最簡單的例子,爺爺和奶奶吵架時,常咆哮著:「為這個家,我辛辛苦苦幾十年,你們吃我的、穿我的、住我的…」「是喔!我沒有工作,用你的錢…」奶奶的語調仍在抗爭,音量卻低下去了。但爸爸想,一邊操持無窮無盡的家事,一邊幾乎獨自把四個孩子拉拔大的劬勞,難道會比太平時代的軍官少嗎?然而奶奶硬是無法理直氣壯的說:「為這個家,我辛辛苦苦幾十年…」在超過半個世紀後,吳爾芙見到這情況,還是要大皺其眉的。
媽媽也曾經有「自己的房間」,在結婚前,甚至懷弟弟前,她工作了好多年,只為了更顧家,可能也中了點傳統「女德」的「邪」,她終於辭去所有職務,專心當起家庭主婦了,如果位置互換,爸爸可不敢保證能比她做得更好,因此,誰對這個家貢獻大?恐怕難以比較,我們根本是不可分的整體。
雖然在意義上,或許和吳爾芙所指的不太一樣,但無論如何,媽媽應該擁有「自己的房間」,那就是:用錢不虞匱乏,有揮灑才情的自由,只要不實質影響其他成員,儘管我行我素。最重要的,她享有這一切,絕不能有被「恩賜」的感覺!爸爸必需深自惕勵啊!
90.5.28 星期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