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樣?心情輕鬆多了吧?」昨天晚飯後,爸爸對媽媽說。「只有你才那麼緊張,我一直都很輕鬆啊!」「妳知道我指什麼嗎?」「還不是女兒!」因珣病情明顯好轉而如釋重負的爸爸,忽覺媽媽像個大地之母似的,能夠承載更多生命的煩愁。
珣從來沒病過這麼久,而看起來又那麼嚴重。
四月二十九,從獅潭回來後的星期天早晨,爸爸依習慣在客廳長窗下看書、吃早餐。「姊姊流鼻血了...兩個鼻孔都在流...」弟弟忽然在二樓房間大叫,爸爸驚慌的衝上去,只見珣右手摀著鼻子,滿手是血,果真是從兩個鼻孔流出。「不要讓她躺下來...」一時離不開廚房的媽媽高聲說。爸爸猛抽衛生紙為珣擦拭,心焦的想:「怎麼會兩個鼻孔都流?」一邊急急的問:「妳去挖嗎?」「沒有!我在睡覺...」當發現持續出血的只有右鼻孔時,才稍稍鬆了口氣。可是血汩汩直流,好像永遠不會停。「按住鼻子上面兩邊...」媽媽又高叫了。手微微發顫的為珣按住,終於,衛生紙不再染紅,過了一會兒,放開,但緊緊盯著鼻孔,感覺隨時都會再流似的。弟弟愛挖鼻孔,常流鼻血,而珣極少,聯想起珣最近的發燒不退,內心十分不安。
那天,科博館有個免疫風濕博覽會,二舅舅託爸爸去拿資料,因為二舅媽兩年前乳癌手術後,近來遇到這方面的問題。陽光下,科博館周圍,人群熙來攘往,許多歡樂笑臉,但博覽會場,卻不乏焦憂病苦的表情,不知誰把免疫風濕的一種叫做蝴蝶症,美麗的名字難道就會帶給病人安慰嗎?於是爸爸想到人世間就是這個樣子,在各種不同的地方,有各種不同的人,在各種不同時刻,面對著各種不同的命運,過著各種不同的生活,其中當然充滿了各種不同的喜怒哀樂。「而此刻,我有些悲觀,因為女兒在床上病著。」
五月一日勞動節,爸爸放假,想睡個懶覺,但七點左右被珣搖醒:「爸爸!我流鼻血...」雖然處理起來「駕輕就熟」,但心裡的陰影更深了。「妳下課就去看看女兒,如果發燒,打電話回來,我帶去看!」媽媽出門前,爸爸叮嚀:「記得,十一點以前喔!」爸爸當然怕接到她的電話,還好也沒有,卻又暗暗擔心她忘了。
五月四日,珣出現嗜睡症狀,吃了晚飯就喊要睡覺,神情恍惚,七點多上床,叫也叫不醒。「讓她睡,西藥吃太多了。」媽媽說。爸爸也希望是,表面力持鎮定,心裡卻慌失失的。
90.5.10 星期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