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記43沐浴

8月12日

移防到第一線，洗澡就不像從前那麼好了。想到之前二線守備隊時，一個大村莊就在營區旁，村中有兩三個澡堂，全天供應熱水，洗一次澡二十元。到了這裡，最近的村子也要走上二十多分鐘才能到，何況還沒有澡堂設施。然而，守海防線的好處之一是，空閒時間多，洗澡更是可行且需要。信不信，我們連長在這裡的連長室還有衛浴設備，他的傳令兵有資格進少林寺了，因傳令每天要花一半的時間來挑水，供給連長浴廁所需水量。我可不會同情這傳令兵，因他是閒得不能再閒的人。我們這些兵只能「望浴興嘆」，乖乖去野井洗澡，乖乖上野戰廁所。

野井在連部前山坡下方，沿著獸徑向下衝，三分鐘可到達隱密的井旁。這是座深口井，即使旱季也不怕缺水。粗麻繩繫著小木桶，另一端固定在井口的圓鐵環上，木桶一踢下井，啪的水生迴響，就準備洗澡了。比不上任何之處的衛浴設備，沒隔間，沒置衣架，要不撿個夜深人靜，明月當空的時候來洗澡，否則就與別人裸裎相見。我選了個晚餐後，天色尚未全暗時，拿著盥洗用具、換洗衣服，到野井去享受沐浴。

夏天的傍晚，一絲微風伴著通紅的晚霞，天上的雲像棉花般柔柔的一片一片。走在小路上，彷彿日間耕作完畢的農夫，要去池塘沖洗掉一日的疲勞般。慢著！這裡可不那麼浪漫抒情，只不過是僅有可得的些微生活條件而已。井旁已有四五個據點的班兵在洗澡了。這些來自社會各階層的三教九流，可沒什麼禮俗教養，全身赤條條，滿口腥羶話。我入伍前，是一介「書生」，抱著世界大同的社會主義思想，四海之內偕兄弟，人人生而平等。出了學校，第一個接觸的，就是軍隊——一個被扭曲的社會縮影。很快的，我體驗了族群階級之分，經歷了團體屬性不同之必要。終究，我適應並融入了這個社會，將思想行為刻意擺在某個位置上。

這些人見我來到，禮貌性、有十分距離的瞄了我一眼，然後繼續他們的嬉鬧，如同我不存在般。

「阿你上次去有沒有叫那個漂亮的？」小個兒向那粗黑高壯的蕃仔問到。

「那個人那麼多，排不到的啦~~~~」高山族的蕃仔有些可惜的抱怨。

「阿我去的時候，排到一個臉有夠壞的，看到就想吐。我叫她用手巾蒙住臉，我 才上去。她都不會動，也不會出聲，親像一塊又肥又大的豬母肉。」小個兒 哭喪著臉，當然，他是痛心他花的錢。

「你們要早點去才比較好，要早上一放假就去，她們會比較有精神，而且可以挑 自己想要的。人少的時候，時間不趕，還可偷偷做久一點。不要中午喝了酒 才去，這樣花錢，怎麼爽的都不知道。」

昌仔以達人身分分享經驗，像教訓小老弟似的告誡他們。昌仔高瘦，精力旺盛，體力的事難不倒他。

「蕃仔你呢？有沒有爽到？」

小個兒一邊彎下腰拿肥皂，一邊想聽聽別人的倒楣事。番仔沒講話，只將他粗壯的下體頂向小個兒的肛門。小個兒格兒格兒笑地跳到一邊，把一臉盆子水潑向蕃仔，蕃仔像猴子般跳來跳去閃躲著。

我，仍是個不存在的人，觀賞這一齣沐浴嬉戲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