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夏,文耀前些日子打點商務進了城,昨夜才趕著車馬歸鄉,原來他是睡眠極淺的人,如今可能是舟車勞頓與和人打交道累壞了;否則我有何動靜,便會驚擾到他,然今朝我起時,他仍靜靜地躺在身側。天光方落,晨暉尚入不了屋,若是平常,文耀肯定喚上阿宣做早膳去了。想著這身宿疾在夏季倒好,反而骨子不怎麼疼,洗漱後我便攜了把傘上市集去了。
文耀這人平時用膳不怎麼吭聲,同我吃了多年淡口的素菜,著實更好重口的葷食,而且嘴巴刁的。但,又怕我饞,因此從來不言。老大夫曾說,我這身病多少能吃些鹹口的,就是不要成習便可,然他這心老瞎操,但我仍舊對其感激,畢竟他可是棄了大好前程,連個妻都不娶,與我到這窮鄉僻壤生活,照料我所有起居。若說我對蘇蔦有愧,那我對文耀可就不是一個愧字能了結,但若說了,誰能知他那小心思又會紛亂到哪。方在肉舖子挑了幾斤羊腿,便見阿宣的身影在市集裡拔腿飛奔的樣子,他見著我以後,便收起那六神無主的顏色,筆直的往我行來。
「文耀起沒?」我邊問邊遞與他手絹擦汗。「失禮了。」向我拱手後,他接過絹子擦了擦臉上的汗珠。
「沒呢,要被主子發現您不見了,我恐怕就不再這兒了。下回出門,您可以讓我陪您來的,您的身子還沒好全呢!還有,您也不必覺得客氣,主子說過您也是主子。」他提上我方買的肉,邊問我還要去哪間店。
爾後,又到菜販那買了幾斤香蔥、大蔥、白菜;並於糧行,買了幾斤麵粉。
歸家後,文耀仍未醒,我便同阿宣到膳坊準備早膳。阿宣曾在陸家做事,後跟著文耀下鄉陪我生活,家務都打理的俐落,他是北方人,所以當他聽聞我要做麵食時,神采奕奕的要替我揉麵,說他老家那兒是做這行的,自己也會點。我則負責調餡,將羊腿肉切細剁碎;厝裡原有的蔥薑切末;白菜取菜葉切細;花椒整理好,浸於水中。待到花椒泡一陣後,將料水倒入跟羊肉混和打餡,並在其中添點鹽,並下點豉汁和陳年豆醬增色,混和後將肉摔出黏感;再倒入白菜與蔥薑抓拌混和,最後倒點麻油、蔥薑與茴香煸的油增香。麵餳後,便能桿麵包餃子。
阿宣熱水煮餃子時,我便去喚文耀,雖說不忍心將其帶離夢鄉,然即便再累,睡到正午也是不好。他醒時見我的神情變化很是微妙,榛子色的雙眸本是朦朧一片,接著突然亮起,嘴巴張了張嚇著似的,一下撈起我的手到處尋有無大礙,一下又撈起腿看膝腫沒腫,急的問是不是哪兒疼哪兒不適,一點讓我回話的時間都不擱,那慌張的反應給我笑的差點沒把骨頭震散。
文耀本操心著他起的晚,讓我還沒吃上早膳,但他看到膳檯的羊肉餃子,嗅了嗅味兒,緩緩了嚥了幾口唌。爾後,他扳起一張臉很是嚴肅,正要把阿宣叫來唸叨,但被我攔下後,便露出「拿你沒轍」的神情。我夾了一顆餃子吹了幾口氣,遞與他,不想裡頭仍舊熱呼著,他咬了一口,五官便霎時擠做一堆,連忙把嘴裡那一口吞了,想來肯定是燙著舌了,但見著他的表情,我又不經意的呵出聲,聞見我的笑,他羞赧了起來,些許紅暈上臉,便自個兒夾了幾顆餃子進碗放涼,好一會兒才吃上。期間,他望著嘗上溫熱餃子的我,努了努嘴,似隻饞貓,可憐的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