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省人似乎有收乾兒子乾女兒的習俗,我的乾媽是我媽在金甌女中的好友。剛從台南搬上台北時,我們在乾媽家和乾媽的妹妹家輾轉住了幾個月。當時我應該是幼稚園的年紀,隱約是坐娃娃車來回山下的幼稚園和乾媽新店五峰山上的家。我媽應該是覺得乾媽都在家裡,會照顧我,一個星期我難得見我媽幾次。有次發燒了,我躺在沙發上哭了整夜,我媽卻都沒有出現。
某天晚上我跟我媽和乾媽去卡拉OK,卡拉OK中央有個舞池,前方則是一個高起的小舞台,搭配一座麥克風,數個餐桌圍繞在大舞池旁。李阿姨是這間卡拉OK的老闆,和我媽及乾媽都是外省人一掛的好友。我們和一些叔伯阿姨們坐在角落一桌,大人喝著啤酒高粱吃花生、抽菸談笑。我真的很不喜歡坐在那裏,除了他們的菸頭常常不小心燙到我之外,煙霧繚繞的空氣間一直有種莫名黏膩的氣氛;例如,李阿姨和何伯伯在櫃台內親暱的坐在一起,乾媽和小向叔叔摟在一起在台上唱戲鳳,我媽則是和幾個叔叔伯伯輪流在舞池中跳舞。看著我媽和陌生的叔伯跳舞,我就想到我媽和我爸在房內共舞的畫面,內心翻騰覺得非常不開心,又快要哭出來的感覺(對我很愛哭)。
這是李阿姨開的第二家卡拉OK,地點在一個永和公寓的二樓,原來我媽晚上是在這玩。這裡的舞池很寬敞,而舞池上方真的有一顆所謂的七彩霓虹燈。我媽說李阿姨開業都沒有賺到錢,營收可能只能勉強付房租。李阿姨生活過得辛苦,丈夫外遇後就離家了,大女兒也跟男朋友跑了,只剩下智能障礙的二女兒。雖然歲數差的有點多,但她跟何伯伯在一起後,至少能倚靠榮民津貼養這個二女兒。
有時候我會跟這個二姊姊一起玩。姊姊很高,戴著粉紅色鏡框的大眼鏡,一頭非常亂的「男生頭」短髮,當時大概十六七歲吧,沒有去上學。沒有人跟我說過姊姊有智能障礙,但我隱約知道她有點傻。她很喜歡跟我玩,我也不太記得我們到底玩什麼,大概是扮家家酒和畫畫之類的靜態活動。可能就是因為她有點傻,所以李阿姨不太帶她去店裡。
有一次很難得的我們都有去卡拉OK店,玩到一半,李阿姨進櫃台小聲的跟姊姊說,今天應該還沒走,要她注意定時去洗手間,不要沾到褲子。姊姊不耐煩的回說已經沒有了。我聽不懂她們說什麼,但好像是很羞恥的事情才需要這麼小聲。我突然很想要捉弄她,我跟姊姊說你一定會沾到褲子(其實我不知道什麼會沾到褲子),她很生氣的說她已經沒有了,不會的。我反覆的說你還沒有走,會沾到。姊姊的臉在霓虹燈光照下越發扭曲,音量提高說我沒有了。我說你還有你還有你還有你還有......,突然,姊姊就將褲子連同內褲脫下,說你看內褲,已經沒有了!我直愣愣的盯著她的下體,光裸的雙腿間是已發育成熟的一團陰毛,我完全嚇傻了。
這一團陰毛在我後來的人生中起了很深刻的聯想作用,例如每當我在街上遇見精神有點異常的女性,或者看到路邊昏暗的卡拉OK店,腦海都會自動浮現在七彩霓虹燈的映照下,這團活出自我的陰毛。
(photo credit: Niagara Falls mirror ball renta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