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與落葉67

「不曉得。」Khaotung靜默的說：「一直糾結過去的事情，並沒有好處不是嗎？就像…….那時候……你也說了，所有的事情都已經發生了，也無法改變什麼。」

「……」First沒有回話，他知道Khaotung口中說的那時候是什麼事情，他靜默地低下頭吃飯。

「向前看就好了。」Khaotung伸出手握住First的左手：「我希望這一次我們之間不需要再那麼痛苦。因為我們不會再有那些可能。」

「嗯。」First點頭，小心翼翼地收回手：「我手不方便，你這樣握著我不好吃飯。」

「那我餵你。」Khaotung微笑地拿起湯匙，弄好食物遞到First的口前。

First無奈有寵溺的張開嘴，吃下。

Khaotung滿意的微笑，又繼續的幫他弄食物。

First看著眼神這個容易滿足的男人，心底有很多說不出口的話，他現在是Omega，不能夠被完全標記的Omega。

如果哪一天，真的需要被完全標記的時候……Khaotung還可以承受再一次失去他的痛苦嗎？

First想著。

＊

隔天，Khaotung下午有拍攝，兩個人從酒店醒來整理好之後，就直接到劇組去報到。

《Moonlight Chicken》的拍攝進行得很順利。

不曉得是因為Aof導演火力全開的指導，並且每個人都感受到想要拍出好作品的那種迫切，大家很多能力都會激發出來。

Khaotung先和副導打聲招呼，發現到劇組的大家正裡準備飯菜，今天要拍攝的畫面是Kaipa和Jim一起吃飯，Kaipa告白被拒絕的場景。

Khaotung很早就開始在準備這場戲了，他覺得Kaipa最重要的戲份是在和媽媽的心靈對談，以及和Jim告白被拒絕的部分。

屬於Kaipa這個角色的心靈成長。

在芭達雅這個環境，在傳統市場工作的媽媽，對兒子性向的包容，只希望兒子勇敢去追愛的部份，都是Khaotung先少從真實的家人身上感受到的。

他沉靜在劇本裡頭，First則是在遠處不去打擾Khaotung的跟其他工作人員互動。

First知道Khaotung為了這場短短只有幾分鐘的戲花多少時間。

昨天晚上幾乎到First躺在床上要睡覺的時候，他還看到Khaotung還在認真的看劇本，不是在背誦台詞，還是在抓住這場戲應該要有的情緒情感。

他知道Khaotung對他還是很溫柔的照顧，但抵達片場的時候，身邊的情緒感覺就不一樣了。

和Khaotung在一起這麼久，他清楚Khaotung在演技上的天賦，是他怎麼樣都追不上去的那種。

他的朋友最演戲的熱情，造就他近乎完美的演技表現，First很期待等等Khaotung的表現。

幾乎所有的道具都已經先擺設好，先拍攝一個Khaotung端上最後一道菜的特寫，這種類型的畫面基本上沒有太多問題。

就只是要多拍幾種不同的角度，以便後製的時候看要選擇哪一種畫面比較好。

等演員們都已經在預備位置，導演喊出「Action」的瞬間，Khaotung和Earth很快就進入狀況。

他們就像是真的在閒話家常的好鄰居，聊著一些生活事情，Earth飾演的Jim視線看向身後的相片，主動提起Kaipa已經離世的父親。

Kaipa講著關於爸爸和媽媽之間的事情，說著媽媽當年怎麼倒追爸爸，還說媽媽一直纏著爸爸，最後開始約會的事情。

Kaipa：「如果我們堅持不懈地追求自己喜歡的人……對方也會愛上你吧？」

Jim不是白癡，他已經是個年近四十歲的人，怎麼會聽不懂一個十八歲的青年話中的意思？

他用著比較委婉的語氣說：「我覺得……這些事，取決於對方喜不喜歡自己。不合適就是不合適……」

十八歲的青年有些聽得懂，又沒有聽懂。

他決定再更直白一些：「那我有機會成為你的真命天子嗎？」

Jim愣了一下，微微的嘆口氣，沈默良久後，開口：「對不起……Kaipa。」

一句話，很明顯就是直接拒絕了。

Kaipa強忍著想落淚的情緒，他感覺到一陣的心酸，鼻頭已經酸澀、微紅，眼眶蓄滿淚水，他拿起桌上的水杯，飲下一口。

喝下水，就像把情緒給吞下去，他調整好心緒的說：「我說說而已。」

飯桌上的氣氛忽然尷尬，為了避免這個尷尬繼續下去，Kaipa主動開口：「來！你吃吃吃看這個……」

他就像所有十八歲的青年一樣，以為自己很成熟，實際上還有很多不夠承受的地方。

他不想要因為告白失敗，就連朋友都當不成。

即便不能當情人，他還是想要跟喜歡的人繼續當朋友。

所有的不知所措，所有的小動作，明明Khaotung體內的靈魂已經是三十四歲的人，他還是把屬於十八歲的Kaipa演藝的活靈活現。

「Cut。」導演喊聲：「這個鏡頭沒問題，我們在換另外一個角度拍攝。」

Khaotung深深的吸口氣，眼淚還在眼眶中打轉，他仰著頭讓眼淚不要掉下來，等等還有另外一個角度，要一模一樣的台詞，一樣的情緒。

得要重新整理好自己。

和他對戲的Earth上前來捏捏他的肩膀，Khaotung微笑的說：「我沒事，Phi。」

「那就好，有點擔心你。」

「這種小事情還好，跟之後那場相比……」

「啊、那場戲會更累。」

化妝師和造型師上前來補妝以及確認髮型有沒有問題，都沒問題之後他們又重新剛才的畫面在一起對戲。

First站在旁邊，拍攝幕後花絮的導演上前來詢問：「你覺得怎麼樣？」

「很棒啊，他一直……都很棒。」First露出欣慰又驕傲的笑容：「他把那種讓人心疼的感覺，演繹得非常好，讓人很想上去抱抱他。」

「抱抱他嗎？」花絮導演說。

「對，抱抱他。」First點頭，對著鏡頭說。

這段戲拍攝完畢後，Khaotung今天的工作就結束了，接下來就是等到晚上First和Mix之間的對手戲。

Khaotung下係馬上走到First身邊。

First一看見他，馬上展開雙手歡迎他的朋友，並且擁抱住對方：「你真的讓我很驕傲，朋友。」

「你也是啊。如果不是因為你昨天的表現……我才不會這麼認真。」Khaotung說。

他們鬆開手，看著對方的臉龐微笑。

可以無怨無悔的陪在一個人身邊，可以接受一個人一直在身邊，肯定是因為對方身上有什麼值得自己變得更好的成分存在。

接下來的時間，First和Khaotung會一起看劇本，一起分析自己演藝的角色性格，一起到劇組報到，把接下來剩下的所有鏡頭畫面全數拍攝完成。

在拍攝《Moonlight Chicken》的期間，First從中體會到許多情感層面。

他從Alan身上看見那個曾經偏執的自己，演藝的過程中，他漸漸的把那份偏執給放下來。

有時候放手比緊緊的綁在身邊還更重要。

拍攝葬禮的那天，明明站在那邊的人是Khaotung飾演的Kaipa，但First似乎是看見Khaotung。

曾經，也有過一模一樣的畫面，Khaotung站在那個位置，然後訴說著他們倆之間的感情。

他說：即使First的肉體不在了，他卻一直跟我們生活在一起。因為……不會有人遺忘他。

First看見Khaotung很努力的堅強，卻還是忍不住地落下淚，痛苦的蹲下身子……因為他失去了最重要的人。

他看著站在上頭的Khaotung，想著假如真的走到必須得要「完全標記」他也會微笑的好好過完最後的七百三十天，他會在生命的最後一哩路，用最好的狀態陪著Khaotung，然後告訴對方：「請你準備好之後，就來陪我吧。」

First幾乎是很自然的就流下眼淚，他不曉得他看見的畫面是不是上一世他離開時的畫面，還是……未來的畫面。

他現在不是Alan，而是First。

在這一刻，他第一次沒有遵從演員的專業，好好的從頭到尾演藝好一個角色。

只能說還好這場戲本來就很悲傷，即便First並不是在角色裡頭，也不會突兀。

Khaotung的情緒放的很大，一直到Aof導演上前去抱住Khaotung，他才真正的下戲，從角色裡頭走出來。

這是在外人眼中看到的Khaotung。

但真實的情況只有他自己知道，在演藝這段的情緒時，他想起第一世First難產離世的畫面。

他站在一樣的位置，說著類似的話語，看著在下方的First，想起很多他們一起經歷過的事情。

他沒有忘記台詞，只是他不小心陷入回憶之中，他一面唱著那首「月亮代表我的心」的歌詞，眼淚卻不爭氣的一直落下來。

他不想要再失去這個人……

他很怕到這一世，他又有可能會失去他。

因此當First說他們可能會怎麼樣，他直說看未來，不要糾結於過去。

他們的過去太多疼痛和感傷了，他只想要把握現在，把握當下，只想要……每一分每一秒都不要再錯過。

或許是情緒太過飽滿，直到拍攝完畢，下戲之後……Khaotung的情緒都不算太好。

這天，他們沒有馬上回曼谷，而是直接在芭達雅住一晚，他們在酒店的房間內親吻彼此，嗅著屬於對方身上的信息素。

「FirFir。」Khaotung微笑地叫著。

「怎樣？」First回應。

「不要……忽然不見，好嗎？」

「我怎麼會不見，說什麼傻話。」First無奈的說。

「因為，貓咪每一次接近死亡的時候，都會躲起來等到死神來接牠，因為牠不想讓主人難過。」

「你在說我是貓嗎？」

「你是。」Khaotung點頭：「你是我的貓。」

「那饅頭呢？」

「是我們孩子。」Khaotung微笑說：「我們一起扶養的小孩。」

「……嗯。」First點頭，眼皮有些沈重的閉上雙眼，他握住Khaotung的手，輕聲道：「我不會突然消失。我會……好好的陪在你身邊，直到生命結束為止。」

「說好了，不可以騙人。」

「不會。絕對……說到做到。」First握住Khaotung的手微微用力些。

直到生命的盡頭，直到生命只剩下最後一秒，他都會陪在他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