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林院 (1)｜在千利休的世界裡歇息：歷史與庭園

文章中未竟的照片，歡迎參考小影片聽我用「說」的喔 :D 。

這次在吉野山的住宿，我選擇了竹林苑群芳園。竹林院的庭園有「大和三庭園」的美稱，群芳園更曾登上日版米其林，而且一泊二食價格約為日幣二萬多，非常划算。這次我們先看這間千年古寺的歷史，再進到旅館的部分吧！

竹林院第四十一代院主福井良盟先生，生於昭和 20 年，見證修驗道的興衰起伏，在這次的訪談裡，很幸運的從這位人間辭典的口中，聽到非常多故事。

竹林院已經有 1000 多年的歷史，開山時最早稱樁寺，後來數度改過好幾次名字。現在「竹林院」一名由來其實很簡單，純粹是在以櫻花著名的吉野山，稱「樁」不太合宜，但吉野山有竹林，因而改稱竹林院。

竹林院的流派為「單立」，單立是獨立出來的意思，也就是不屬於任何流派。只要一加入流派，就必須遵從流派的規矩，也多少沒有辦法按照自己的意思來，但意思也代表沒有辦法獲得來自流派同伴的支援，福井院主的決定雖是大膽，卻也有跡可循。

竹林院是大峯山寺的護持院，供奉不動明王、藏王權現、役行者（役小角）、弘法大師。旅館「群芳園」的起源，還要源於明治初年的神佛分離令。

修驗道是集佛教、神道、陰陽道、道教、自然信仰於一身的宗教，如要神佛分離，自然不被允許存在。大峯山系中許多修驗道寺廟被迫廢寺，連藏王權現所在的金峯山寺也無法逃脫這個命運。所幸藏王權現本尊造像實在太高大，根本沒人可以將造像移出藏王堂，最後的權宜之計是在藏王權現擺上超大的鏡子，權當改作神社了。不過許多可以搬動的佛像依然被僧人移到其他偷偷保存，直到修驗道再度復興，才陸陸續續回到家。

而經歷過這一場洗刷的修驗道僧人又怎麼辦呢？政府給出的選擇是，要不成為神官，要不還俗。可還俗之後生技又是問題，許多人選擇成為神官，因為國家力推神道，成為神官至少能領到足以糊口的薪水。

然而，轉任神官的道路並不容易。不論原本的修行者們在修驗道中得到多高的位階，轉任神官後都得從一個小基層做起，很多人都很不適應。於是院主做了三天就放棄了。

不過當時也還沒辦法重新復興寺院，怎麼辦呢？就把一部分的建築拿來開旅館好了，至少不只能保存文物還有收入，這就是群芳園的起源。

我在高野山的宿坊，裡面幾乎都有供奉牌位或有墓碑。我還記得當時下榻的福智院有許多牌位歷史悠久，從祖先代就寄在寺廟供養著。然而竹林院好像跟一般的宿坊不太一樣。

「竹林院沒有供奉任何靈位」院主這麼說道。

原來這也是源自修驗道的信仰，而對死亡的忌諱，則來自神道「黑不淨」。在修驗道裡，如果修行者接觸了不淨的事物：死亡，則所有修行都將功虧一簣。雖說信奉修驗道的人過世也會請寺廟處理，不過會有專門辦白事的寺廟。凡是有接待山伏的宿坊，皆謹守這種規則。

竹林院一大著名之處是由茶聖千利休設計、細川幽齋改建的迴游式庭園。這個庭園的特別之處是設計時不只考慮庭園與建築本身的調合程度，更搭配了吉野山的山景，打造出一個能完美融合周遭景色的庭園。

園內也遍植櫻花和山茶花（就是樁），春日開滿粉櫻，夏天滿園翠綠；秋季一片金黃火紅，冬日會戴上皚皚白雪。我造訪的時候，正值五月底六月初，已經算初夏了，庭園一片濃艷的綠色，未能見到淡綠之美。據說要看到這種顏色，大概要四月底五月初的時候。

我很好奇，既然四季觀賞這庭園都有不同的感受，院主福井先生本人最喜歡哪一個季節的景色呢？

「我最喜歡當櫻花凋謝後，枝頭的櫻葉一抹淡綠，而不是濃綠的那片刻。那時間很短，但我個人覺得非常的美麗。」

吉野山的櫻花是山櫻，一般的染井吉野是開花後才長葉，但山櫻是相反過來，纖長葉才開花，山櫻的葉片有分不同顏色，若和白色的花朵一起，從遠處看起來就是非常可愛的粉紅。江戶時代將櫻花比做日本人之心的著名歌人本居宣長曾為櫻花做了一首和歌，和歌裡面指的櫻花正是山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