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黛拉公主的房裏只點了一盞小小的薰香燈,不斷飄出帶著奇妙香味的煙霧,讓亞芮聞得頭昏眼花。
大公主坐在床上,妹妹們在床邊圍成一圈。每個人都穿著黑衣,用黑紗遮住臉,只露出紅唇。
亞芮勉強可以認出年齡最小的阿拉蓓兒公主,其他人在薰香燈昏暗的藍色火光照耀之下,有如十一個矇矓的鬼影。
她們這樣的打扮,是為了哀悼失去的戀情。雅黛拉公主說。
「我也不想像個小孩耍脾氣大哭大鬧,但是想到身邊連一個可以信任的人都沒有,實在是痛苦得受不了……」
雅黛拉公主低聲啜泣著,她的妹妹們也垂頭喪氣。
亞芮小心地說:「殿下,這樣說也許不合我的身份,不過,既然您不滿意婚事,是不是該請陛下稍微延後婚期,然後慢慢說服他……」
「別傻了!」
公主激動地說:「父王巴不得趕快把我送走,就算城堡垮掉,婚禮也是一天都不會延後的!況且父王現在只聽那個下流的老不修說話,才不會理我呢!」
「姐姐!」阿拉蓓兒抗議,「為什麼妳老是這樣羞辱耶利西斯爵士?他明明就是個大好人!」
「既然他那麼好,妳去嫁給他不就得了?」
「怎麼這樣……」
亞芮想起班傑明提到的傳言,耶利西斯想娶的本來是阿拉蓓兒,再看到阿拉蓓兒這麼激動地幫耶利西斯說話,不得不認同雅黛拉的抱怨:要是一開始就讓阿拉蓓兒跟耶利西斯訂婚,就不會有這麼多麻煩了。
「對不起殿下,我還是不知道您為什麼找我進來耶。」
「妳是從地下通道過來的,對吧?聽說妳的朋友還被關在牢裏,等婚禮結束就要處刑,對不對?」
「是,所以我正在想辦法說服爵士……」
「省省力氣吧,那老頭一點用都沒有,搞不好連妳的命都保不住。」
「……」
「不過,我倒是有辦法解救妳的朋友。只要妳幫我一個小忙,我就幫妳拿到牢房的鑰匙還有通行證,讓你們平安逃出城堡。妳說怎麼樣?」
亞芮簡直不敢相信會有這等好運,連忙問:「公主要我做什麼事?」
「妳在地下通道有沒有看到什麼奇怪的東西?」
「有。十二根木樁,上面釘著舞鞋……啊!」
斯芬克斯所說的,每晚跟男人幽會弄破鞋子的公主們,就是眼前的這群公主吧?
莫非那十二根木樁上的鞋子,就是她們的舞鞋?
「我要妳到通道裏去,把那十二雙鞋子拿回來給我。」
「不行啊,姐姐!」
亞芮還來不及回答,阿拉蓓兒公主立刻阻止。
「萬一把鞋子拿掉,會給斯雅戈帶來大災禍的!」
「是哦,會有什麼災禍?公主們的幸福居然會是國家的不幸?太可笑了吧!」
「可是……」
「妳要是不能閉嘴就出去吧,去找妳親愛的爵士談情說愛啊。」
「姐姐好過分!」
阿拉蓓兒哭著跑出房間。
「殿下,通道裏都是士兵,我根本進不去。」亞芮說。
「妳放心,我會教妳怎麼避開士兵溜進去。怎麼樣,做不做?」
亞芮猶豫了一下,回答:「對不起,殿下。我完全不清楚狀況,也不知道這麼做的後果,萬一真的像小公主說的那樣造成災難,我負不了這個責任。除非您仔細說明要我做這件事的理由,否則恕我無法答應。」
「妳膽子不小嘛,居然要求公主向妳解釋?」
公主的聲音中帶著怒火,亞芮只是苦笑著聳肩。
「我媽媽常說我是沒長腦子只長膽量,真的很抱歉。就算我答應您的要求,如果您沒跟我把話講清楚,我也可能會出錯,反而拖累您。」
「說得漂亮!妳口口聲聲說自己沒長腦袋,其實比誰都狡滑。」
雅黛拉冷笑了幾聲。
「好吧,妳說說看,妳覺得這間房間怎麼樣?」
亞芮不知道為什麼會冒出這個問題,直覺想說「很漂亮」,卻又把話吞了回去。
這房間是挑高的,從地板到天花板至少有兩層樓高。照理說公主的寢宮應該要有大落地窗,配上華麗的陽台,讓公主可以優雅地坐在陽台上欣賞風景,這裏卻沒有。只有兩扇小小的窗戶,位在離地約十公尺高的地方。
房間的裝潢雖然很華麗,強大的封閉感跟壓迫感卻讓人有點頭疼。
「我們十二個人的房間都是長這樣,環繞著沙龍,沙龍也只有一扇門,完全沒有窗戶,根本就是監獄!」
格蘭德爾關的地方才是監獄,妳們這裏舒服太多了!亞芮心裏吐槽著。
「我父王說是因為我們姐妹感情太好,才設計這樣的房間,全是鬼話!他建這個房間是為了監視我們,只要找個人坐在沙龍裏,我們就一步也出不去,沙龍外還站了一群衛兵哩。他一直都是這樣,只會控制我們,一點自由都不給,我都快不能呼吸了!」
雅黛拉深吸了幾口氣,才恢復平靜。
「聽阿拉蓓兒說,妳已經知道我反對婚事的原因了?」
「因為您已經有意中人。」
「不只是我,我們姐妹全都找到了心愛的男子,這一生絕對不會再選擇別人。只有阿拉蓓兒年紀太小,被父王稍微煽動一下,馬上背棄了她的王子,真是不可原諒!」
「陛下不喜歡各位的戀人嗎?」
「何止不喜歡,他居然以自己的壽命為代價,詛咒我們的王子,讓他們一輩子不能見天日。那十二根釘著鞋子的木樁,就是詛咒的咒具。」
這國王火氣也太大了吧!亞芮暗暗咋舌。
「不止如此,我父王還做了一件更過分的事。」
雅黛拉激動得聲音顫抖。
「他居然要我們姐妹站成一排,讓色老頭在我們之中挑選一個做妻子,就像在挑牲畜一樣!到底把我們當成什麼?然後那個下賤老頭說,因為他年紀不小了,娶年紀最大的公主最合適。簡直是欺人太甚!」
──其實他選的是妳妹妹不是妳耶。
如果說出這句話,雅黛拉應該會更生氣吧?
「妳現在知道事情的嚴重性了嗎?父王既然這樣羞辱我,接下來一定也會用同樣手段對待我的妹妹們,把她們當成獎品隨便賞賜給部下,等於我們姐妹的人生全都完蛋了。所以我現在不是以公主的身分,而是一個身不由己的女人,要求同是女人的妳憐憫我們。」
雅黛拉直直地盯著亞芮,熾熱的目光幾乎要穿透臉上的黑紗。
「只要妳幫我把鞋子拿下來,詛咒就會解開,我們就可以跟王子們相聚,擺脫這不幸的命運。怎麼樣?妳做不做?」
亞芮思索著。
她很同情公主們的遭遇,十二個男人被詛咒困在地下也實在很倒楣。但是班傑明說過,在這裏做任何事情都要小心再小心。
「可以讓我考慮一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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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主云:小時候看格林童話「十二個跳舞的公主」,一直不懂為什麼國王要詛咒王子們。現在才想到,鞋子都磨破了,國王能不生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