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是老豆生前時的照顧
也許是老豆往生時的佛事
也許是那段日子做的一些事情
在老豆往生後,遇見的那些長輩們,總是會握著我的手說「以後我的後事,就交給你處理了」
當第一位長輩這樣說時,心中有一絲喜悅,那是被信任的喜悅。
當第N位長輩這樣說時,心中多了一份感恩,但也多了一絲無奈。
因為開始知道,辦後事,不是"交待"這麼簡單。
那天的晚餐時間,吃到一半電話來了。
叔叔說堂弟走了,要我快打給伯母協助。
掛斷電話,趕緊把吃到一半的晚餐打包帶走,
抓起衣服,開車前往伯母家。
打電話給伯母,先瞭解一下狀況。
聽到的,只有無助的哭泣聲。
聽著伯母哭泣一會兒後,確認救護車已在路上,
跟伯母說安心在家等救護車就好,堂姐我來連絡,
一切,等我到現場處理。
其實心裡知道,堂弟應該是走了。
找手機裡的電話簿,聯絡禮儀社。
然後,接到了警察來電,
警察說人是走了,救護車送醫院已無意義,後續就請禮儀社協助了。
電話中,聽得到聲音裡的同情。
該說遺體,還是大體呢。
無所謂,躺在那裡的,是那從小就頑皮的跟猴子一樣的堂弟。
其實,我覺得是帥的。
在路上,我曾在心裡默默的想,我會害怕嗎?
其實會,每一次要面對死亡的遺體,不論是人類或是小動物,心裡總是有點怕怕的。害怕,看到那已沒有氣息的軀體。
一切,跟印象中完全不同。
上次來,是二十年前,但也太不一樣了。
記憶,果然是會騙人的。
伯母,變的好小。
伯母不好意思的說「家裡都沒整理」
我不在意呀,我只想抱抱伯母,
但我知道她不習慣擁抱。
堂弟,躺在他臥房的地上,
面向上,下半身蓋著棉被,
全身已僵硬,右手臂還微微向上抬高著。
看著堂弟,我只有心疼,已沒有恐懼。
堂姐,在一旁嚎啕大哭,
再多看一眼,堂姐好像也長得跟印象中有一些不同。
畢竟,都超過十年沒見。
堂姐跟伯母,自從多年前的那一場爭吵,
也是十幾年沒見面了。
伯母跟堂姐,仍對彼此不愉快,
伯母只對著我說「就都交給你處理了,我相信你,還好有你這個姪女呀…」
我點著頭,心裡想著堂姐聽了作何感受呀。
拿出之前的筆記,隨著筆記跟堂弟說著最後的提醒。
「堂弟,現在你聽姐姐跟你說的話。你現在已經往生了,你不要害怕,因為每個人都會捨離這個肉身,你要勇功地面對這個事實,以平常心坦然地接受這個事實。如果還有未完成的心願,你的家人會繼續幫你完成,勸請你一定要萬緣放下………」
邊說著,伯母靜靜的,而身邊堂姐的哭聲愈來愈大。
說完,禮儀社的人開門,進來幫堂弟蓋上往生被。
在二殯遇到的人,都好溫柔。
因為堂弟是在家往生,所以由二殯的法醫開立醫生證明。
法醫看伯母辛苦的模樣,費用直接只收基本的原價三分之一。
堂弟準備進入冷凍櫃時,二殯協助的女生溫柔的跟堂弟說,
「我們現在手放下來囉」,即使是已經僵硬的身體,似乎也就柔軟了起來。
覺得堂弟還是很有福報的,遇到的人,都好好。
任誰看了,都能感覺到伯母是辛苦的人。
從我有認知以來,伯母就總是兼兩份以上的工作,
伯母總是很開朗,中氣十足的聲音+爽朗的笑聲。
跟堂姐鬧翻後的伯母,跟堂弟相依為命。
堂弟走的那一天,伯母變得好小好小。
長年勞力的工作,讓伯母很黑。
長年收大樓垃圾的彎腰,讓伯母矮了。
那天,伯母又黑又小。
禮儀社前來協助的禮儀師,從頭到尾親切的說明,
伯母只是道謝,時不時還要誇我讓她很放心的信任。
禮儀師最後說,如果伯母經濟上有困難,費用是可以商量的。
但伯母只說,不想讓堂弟欠別人,她付得起。
伯母,雖然又黑又小,但腰挺得很直。
依著伯母的意思,堂弟會參加聯合入殮、植存。
後續的行政流程(除戶呀什麼的),堂姐原本不願協助。
本來,想著我就協助伯母好了。
但,妹妹跟叔叔都說,你讓她們家自己處理就好了。
跟堂姐溝通後,她半推半就的,終於說出"好,她會幫忙"。
有時候,這種協助的拿捏,真不容易。
暫時,就先讓自己退一位,希望他們母女因為多接觸而能和好。
關心不擔心,是我現在要練習的。
今天是堂弟往生的第三天,
我的心,還是重重的。
一方面擔心伯母的狀況,另一方面是感嘆堂弟的人生。
似乎這種沉重是不必要的,但要擺脫這種沉重,似乎也不太容易。
但,我知道我該練習的方向。
祝福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