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面泛起陣陣「漣漪」，那是貫通整部《奧本海默》的重要意象，一如奧本海默在腦海種下了第一顆「原子彈」的念頭，才有了逐漸向外擴散成形的各式計畫，網羅物理人才到不同的小組，水波的中心點即是洛斯阿拉莫斯小鎮，一個憑空搭建出的城市。「漣漪」的意象也像是原子彈爆破後滲透人心的狀態，透過黑玻璃反射出蕈菇狀的雲朵，點亮了黑夜伴隨著閃電，爆炸後的周圍頓時無聲，等待著光速與音速的時間差，震耳欲聾的聲響才隨之到來，那樣的感受即是奧本海默所說的「心理衝擊」，在內心迴盪的餘波才最該畏懼，這也解釋了為何身為計畫負責人的奧本海默，得到了試爆成功的片刻歡愉後，開始排拒起製造氫彈的研究，在他辭職的數年後更被這份罪惡感侵擾，做著至親好友都被原子彈燒死的惡夢，這些「後知後覺」的愧疚感正是奧本海默生命中的漣漪。這道「漣漪」在池塘邊與愛因斯坦的對話中，更可以解讀成是他們的成就所造成的「後果」，這個「後果」讓奧本海默在戰後被史特勞斯進行政治清算，因著當初奧本海默在公開場合羞辱他而埋下的恨意，成了朝他復仇的「毒蛇」，「你拾起了石頭卻忘了底下的毒蛇。」有意思的是，片中給予觀眾窺探角色們所面臨的「後果」，有的莫名留下遺書死於浴缸（情婦），有的始終支持著奧比（好友拉比與萊斯利中將），有的則背叛他不再握手（愛德華泰勒），一顆顆漣漪如雨滴相鄰而下落在池水，從水底反著看好似奧本海默幻想中的末日，炸彈朝著一處齊發的駭人畫面。於我而言，人際關係的「漣漪」比起原子彈爆破來得更為驚悚，因為你永遠也不知道，當時種下的業障因果何時會反饋到自己身上？
「你為什麼不反抗？」奧本妻子凱瑟琳一再督促丈夫要起身反抗，反抗什麼？反抗被誤解的命運，反抗那些惡意中傷的流言，被視為左傾份子被情報局監聽，沒想到對國家有功的他竟被當成叛徒秘密審理。這些施加在奧本海默的負面形象，我們確實無從得知他在自己心中的定位，終結二戰的英雄？帶來毀滅的死神？還是遇見未來的先知？當他與（同為先知的）愛因斯坦交談時，多少理解了自己未來的處境，聽著他的「鮭魚和馬鈴薯沙拉」忠告，明白了後人頒發獎項給他們時，這些獎並非真心感謝他們，而是為了讓頒獎者們自己心安。由此看來，《奧本海默》這部電影的初衷，並非拍給當初受害者（日本人民）的道歉信，而是拍給製造原子彈的物理學家們以及按下發射鈕的那人看的懺悔錄。
🎶延伸聽歌： #草東沒有派對 《#苦難精算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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