渴求尊重，還是沉迷虛榮？

《山道猴子的一生》最近衝上熱搜冠軍。看了留言，主要是兩種聲音：一是逐漸深陷的過程超寫實，二是自己身旁真有這種人。

簡而言之，一個普通人借錢改車跑山道，想要獲取欽羨目光、當上百萬網紅。他以為這就是成功之路，也因此交到女友，但各種因素影響下，債務危機、人際糾紛與被害妄想卻越來越嚴重。心情鬱卒之時，他極速飆車又失控撞車，最後當場喪生。

在我看來，這是一個渴求尊重的故事，因為曾有美國記者去監獄訪談重刑犯，想研究天生惡人到底想什麼時，得到了類似答案。

「你永遠不會知道，當我拿起槍來指著對方時，會獲得多大尊重！」

與原先料想的不同，那位記者赫然發現，這些被說成是窮凶極惡的暴徒，其實並不真的那麼喜歡暴力，至少他們冷靜下來時，也可以非常理智，甚至展現同情心。

其實他們跟所有人一樣，想要別人的目光與尊重，甚至想過要當好公民。但由於缺乏資本與知能來做到這件事，於是選擇了非常極端的形式：隨身帶槍並隨時準備掏出來。

(抱歉我一時間找不到出處，所以細節可能會有出入，但寓意大致如此。)

事實上，2019年的電影《小丑》，也有非常類似的狀況。小丑一開始帶槍，只是被嘲笑、被圍毆後想要自我防衛，直到某天他幫被騷擾的女性說話，得罪一群西裝男後不慎開槍傷人，才發現槍枝給他帶來的尊重有多大。於是他越來越自信，也越來越清楚自己必須靠暴力來維持尊重。

按理說，這種衝動不見得會導致刑案，但犯人們原先所處的環境文化(譬如販毒求財)，使得暴力衝突總是一再升級，也使得槍擊殺人總有一天會發生。最關鍵的是，一旦他們發現這招有多好用，事情就停不下來了，無論潛在風險再高也擋不住。

最終歸宿只有兩個：橫死街頭或長蹲監獄。

做為旁觀者，我們非常確定這是在透支未來，你或許能藉此快意一時，但不可能快意一輩子。但對當事人而言，槍枝如同尊重產生器，世上沒有比它更簡單好用的東西。

甚至有犯人明確指出，那些一輩子都被當成somebody的傢伙，永遠不懂我們nobody為何要這樣做。

這個敘事框架，完全可以放回《山道猴子的一生》：透過玩車改車，主角試圖讓自己看來更有價值，儘管必須付出高昂代價，他卻寧願一再透支。因為那種尊重感太美好了，因為我也可以是個重要人物。

或許很多人會用「猴子」之類的詞來嘲諷，但相較於玩槍改槍的重刑犯，主角似乎好上那麼一點。甚至網路上也有人在問，與其辛苦工作當房奴幾十年，短暫快意過一生，是否也算不差的選擇。潛台詞就是，猴子又怎樣，至少是隻風光過的猴子，沒害到別人就好。

這些故事告訴我們，總會有人為了得到尊重，願意付出意想不到的代價，只是監獄裡這被說成窮兇極惡，而在山道上則被說成愛慕虛榮。事實上，渴求尊重的理解框架強烈暗示，如果他們能從別的地方獲得充分的尊重感，就不會越陷越深。

但這絕非理所當然。於是最終的差別在於，那些代價最終用怎樣的形式展現出來，以及誰能藉此得利，誰又無辜受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