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本書是傅佩榮於2007年應山東衛視之邀,為「新杏壇」欄目主講「向孔門十大弟子借智慧」整理而成,小書不薄,非常口語化,平易近人的文字是入門孔子思想的好書。
子曰:「賢哉,回也!一簞食,一瓢飲,在陋巷,人不堪其擾,回也不改其樂。賢哉,回也!」
1.「不遷怒,不惡過」:孔子說顏淵不把憤怒轉移到別人身上,一種過失了解後就不再重犯。可見顏回的好學。
2.顏淵問仁。子曰:「克己復禮為仁。」:能夠自己做主,去實踐禮的規範,就是人生的正路。(克理解為「能夠」),把「應該」變成「願意」,化被動為主動,也是儒家關鍵:內心真誠。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快樂也由內而發。
3.子曰:「盍各言爾志?」,顏淵:「願無伐善,無施勞。」:不誇耀自己優點,不把勞苦的事推給別人。讀《論語》的時候,要把「君子」看成是正在進行的狀態,即立志成為君子的人,而不是已經做到的君子。顏淵的志向是「無私」,正是君子的特色,不以自己為中心,心胸坦蕩、泰而不驕、和而不同,所以快樂。
人生的需要是能夠發展潛能,即心智上的潛能,知、情、意。「知」是求知,讀五經,「情」是情感,就算在窮困中,也要調節情緒,「意」是意志,關鍵是「化被動為主動」。
4.子謂子貢曰:「女與回也孰愈?」對曰:「賜也何敢望回。回也聞一以知十,賜也聞一以知二。」子曰:「弗如也!吾與女弗如也。」:顏回「安貧樂道」,顏回的快樂不在貧困通達,而在於道,把握自己的快樂,就是儒家最重要的思想,孔子把顏淵抬到跟自己一樣的高度,不簡單。
5.顏淵死。子曰:「噫!天喪予!天喪予!」,看見孔子對顏淵的重視與情感,甚至超過父子關係。
快樂在己,一個人有錢,我們羨慕他有更多機會行善,住大房子,吃山珍海味,不值得羨慕,因為外在生活享受容易重複而乏味。窮困沒什麼要緊,只要由內而發的快樂常在。
子曰: 「道不行,乘桴浮于海,從我者其由與?」子路聞之喜。子曰:「由也好勇過我,無所取材。」
1.子曰:「片言可以折獄者,其由也與?」:根據一面之詞,可以查出實情、判決案件的,大概是由吧!說明子路剛正果決,能快速下決定。
2.子曰:「衣敝縕袍與衣狐貉者立,而不恥者,其由也與!『不忮不求,何用不臧!』」子路終身誦之。子曰:「是道也,何足以臧!」:子路不在意別人穿甚麼名牌,所以孔子稱讚他不忌妒、不貪求,但子路聽到稱讚,便每天唸叨這八個字,孔子就說這樣固然是正途,但還不夠好啊!應該繼續努力。
3.子曰: 「道不行,乘桴浮于海,從我者其由與?」子路聞之喜。子曰:「由也好勇過我,無所取材。」:孔子想移民海外,選擇跟隨他的就是子路。
4.子見南子,子路不說。夫子矢之曰:「予所否者,天厭之!天厭之!」:南子讓孔子跟她遊行衛國街區,讓別人知道國際有名的學者孔子支持她。子路不高興,覺得老師被利用了,孔子發誓,我做的不對的話,讓天厭棄我吧,可見子路跟朋友一樣,可以提供意見,敢於直言。
5.子曰「盍各言爾志?」子路曰:「願車馬、衣輕裘,與朋友共。敝之而無憾。」:子路重視朋友的情義,遠超過財物價值,這是儒家基本精神。
6.「子路有聞,未之能行,唯恐有聞。」子路每次聽到老師說做人處事的道理,甚麼事情該怎麼做,如果她還沒做到,就很怕又聽到老師說新的道理。《孟子》:「子路聞過則喜」,子路聽到自己有過失就很高興。我們要學習子路的精神。
司馬牛憂曰:「人皆有兄弟,我獨亡。」子夏曰:「商聞之矣:死生有命,富貴在天。君子敬而無失,與人恭而有禮。四海之內,皆兄弟也。君子何患乎無兄弟也。」
1.子游問孝。子曰:「今之孝者,是謂能養。至於犬馬,皆能有養;不敬,何以別乎?」子夏問孝。子曰:「色難。有事,弟子服其勞;有酒食,先生饌,曾是以為孝乎?」:子游問孝,孔子強調尊敬,子夏問孝,孔子強調關愛。
2.樊遲問仁。子曰:「愛人。」問知。子曰:「知人。」樊遲未達。子曰:「舉直錯諸枉,能使枉者直。」樊遲退,見子夏。曰:「鄉也吾見於夫子而問知,子曰,'舉直錯諸枉,能使枉者直',何謂也?」子夏曰:「富哉言乎!舜有天下,選於眾,舉皋陶,不仁者遠矣。湯有天下,選於眾,舉伊尹,不仁者遠矣。」樊遲和司馬牛資質不好,孔子的回答聽不懂,都會問子夏。子夏能理解孔子的話並加以發揮,引申道理,書讀得不錯。
3.子夏問曰:「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素以為絢兮。」何謂也?子曰:「繪事後素。」曰:「禮後乎?」子曰:「起予者商也,始可與言詩已矣。」一般人認為禮是彩色的,人生下來是白紙,受教育後給她畫上彩色。孔子卻認為禮是白色的,因為人性向善,本身就很美、很純潔的品質,向善再加上「白色的」──禮,使她的美表現出來。儒家真正的裝飾由內而發,白色就是最好的裝飾。
4.子夏曰:「賢賢易色;事父母能竭其力;事君,能致其身;與朋友交,言而有信。雖曰未學,吾必謂之學矣。」對妻子,重視美德超過美色,對父母盡全力孝順,對國君就算犧牲生命都能盡忠,對朋友言而有信,是子夏的做人原則。
5.子謂子夏:「女為君子儒,無為小人儒。」孔子要子夏做氣度恢弘的學者,不要做志趣偏狹的學者。子夏學生向子張請教交友之道,子張問子夏說什麼,子夏:「可者與之,其不可者拒之。」子張:「君子尊賢而容眾,嘉善而矜不能。」可見子張比子夏高明。子夏格局小。
曾子曰:「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遠。仁以為己任,不亦重乎?死而後已,不亦遠乎?」
1.從「夫子之道,忠恕而已矣。」到「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遠。仁以為己任,不亦重乎?死而後已,不亦遠乎?」:孔子說「予一以貫之。」,曾參一開始解讀只有「忠恕」,但經過他的勤奮努力,了解孔子的道,是以「仁」為己任。
2.曾子曰:「吾日三省吾身;為人謀而不忠乎? 與朋友交而不信乎?傳不習乎?」,透過反省改善自己,向著至善的目標前進。
3.曾子有疾,召門弟子曰:「啟予足!啟予手!《詩》云:『戰戰兢兢,如臨深淵,如履薄冰。』而今而後,吾知免夫!小子!」一方面,古代刑罰嚴厲,動不動就砍手斷腳,曾參讓學生知道他的手腳很好,說明他一生沒有犯法,另一方面,身體髮膚受之父母,不可損傷,要好好保護。
子適衛,冉有僕。子曰:「庶矣哉!」冉有曰:「既庶矣。又何加焉?」曰:「富之。」曰:「既富矣,又何加焉?」曰:「教之。」
1.季氏富於周公,而求也為之聚斂而附益之。子曰:「非吾徒也。小子鳴鼓而攻之,可也。」:季氏有錢,冉有當他的家臣後,幫他增加稅收,所以孔子很生氣。
2.季子然問:「仲由、冉求可謂大臣與?」子曰:「吾以子為異之問,曾由與求之問。所謂大臣者:以道事君,不可則止。今由與求也,可謂具臣矣。」曰:「然則從之者與?」子曰:「弒父與君,亦不從也。」:孔子說,兩人不能算大臣,只能算具臣,只是有專業能力的臣子,可以把實際事務交給他們,但不是大臣。大臣的標準是:「以道事君,不可則止。」
3.子適衛,冉有僕。子曰:「庶矣哉!」冉有曰:「既庶矣。又何加焉?」曰:「富之。」曰:「既富矣,又何加焉?」曰:「教之。」:社會要進步,第一是人口眾多,第二是發財,第三要受教育。
仲弓問子桑伯子,子曰:「可也簡。」仲弓曰:「居敬而行簡,以臨其民,不亦可乎?居簡而行簡,無乃太簡乎?」子曰:「雍之言然。」
1.子謂仲弓,曰:「犁牛之子,騂且角,雖欲勿用,山川其舍諸?」,意指仲弓這樣的人才,雖然出身非常貧賤,但是他的德行表現非常好,不出來做官,怎麼對得起百姓呢?
2.或曰:「雍也,仁而不佞。」子曰:「焉用佞?禦人以口給,屢憎於人。不知其仁,焉用佞?」冉庸有仁德,但口才不好,孔子不以為然。
3.仲弓為季氏宰,問政。子曰:「先有司,赦小過,舉賢才。」曰:「焉知賢才而舉之?」曰:「舉爾所知。爾所不知,人其舍諸?」仲弓做官,孔子講三點讓人思考。「先有司」,以身做則,「赦小過」,不計較小過失,「舉賢人」,推舉傑出人才。孔子說推舉認識的人,但容易衍生「一人得道,雞犬升天」的弊病。
4.仲弓問仁。子曰:「出門如見大賓,使民如承大祭。己所不欲,勿施於人。在邦無怨,在家無怨。」仲弓曰:「雍雖不敏,請事斯語矣。」
子貢曰:「貧而無諂,富而無驕,何如?」子曰:「可也。未若貧而樂,富而好禮者也。」子貢曰:「《詩》云:『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其斯之謂與?」子曰:「賜也,始可與言詩已矣!告諸往而知來者。」
1.子曰:「賜也,女以予為多學而識之者與?」對曰:「然,非與?」曰:「非也,予一以貫之。」子貢喜歡批評人,他認為孔子沒什麼了不起,書看得多,記憶力還不錯而已。孔子回答,他博學多聞,但司享有中心。
2.子貢曰:「有美玉於斯,韞櫝而藏諸?求善賈而沽諸?」子曰.「沽之哉!沽之哉!我待賈者也!」子貢看到老師一方面想做官,一方面又感覺自己的身分,不能隨便甚麼官都做,就如此問。這是高明的說話藝術,不直接問,而是文雅、含蓄表達自己的意思。
3.冉有曰:「夫子為衛君乎?」子貢曰:「諾!吾將問之。」入,曰:「伯夷、叔齊何人也?」曰:「古之賢人也。」曰:「怨乎?」曰:「求仁而得仁,又何怨!」出,曰:「夫子不為也。」孔子在魯國做官不順利,最後不歡而散,周遊列國到衛國,冉有就想知道孔子願不願意在衛國做官。他問子貢,子貢用委婉的方式詢問,孔子回答後,子貢說:老師不會替衛君做事。
4.子禽問於子貢曰:「夫子至於是邦也,必聞其政,求之與?抑與之與?」子貢曰:「夫子溫、良、恭、儉、讓以得之。夫子之求之也,其諸異乎人之求之與!」這表示學生對老師的了解。
5.子貢曰:貧而無諂,富而無驕,何如。子曰:可也,未若貧而樂,富而好禮者也。子貢曰:詩云:「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其斯之謂與。子曰:賜也,始可與言詩已矣;告諸往而知來者。貧窮不諂媚已經很不錯了,更好的是貧窮還能樂道,以道為樂,切磋琢磨,精益求精。
6.子曰:「予欲無言。」子貢曰:「子如不言,則小子何述焉?」子曰:「天何言哉?四時行焉,百物生焉,天何言哉?」
7.叔孫武叔語大夫於朝,曰:「子貢賢於仲尼。」子服景伯以告子貢。子貢曰:「譬之宮牆,賜之牆也及肩,窺見室家之好。夫子之牆數仞,不得其門而入,不見宗廟之美,百官之富。得其門者或寡矣。夫子之云,不亦宜乎!」:子貢真心崇拜老師,做大官表現傑出,有人討好說他比孔子還賢能,他說他家的圍牆只到肩膀,別人可以看見屋內擺設的美好狀況,老師家圍牆卻有幾仗高,找不到大門進去,就無法看到壯觀和連綿房舍的多采多姿。
《史記》寫,孔子過世以後,名聲可以傳揚於天下,主要是子貢的功勞。
子游曰:「事君數,斯辱矣。朋友數,斯疏矣。」
1.子游為武城宰。子曰:「女得人焉爾乎?」曰:「有澹臺滅明者,行不由徑。非公事,未嘗至於偃之室也。」子游當縣長,孔子問他有沒有找到人才,子游說:「有一個叫譫台滅明的,走路不抄近路,若不是公事,從不進我屋裡來。」代表事正人君子。可見子游獨具慧眼。
2.子之武城,聞弦歌之聲。夫子莞爾而笑,曰:「割雞焉用牛刀?」子游對曰:「昔者偃也聞諸夫子曰:『君子學道則愛人,小人學道則易使也。』」子曰:「二三子!偃之言是也。前言戲之耳。」孔子教子游《詩經》是用來治國的,子游卻在小小縣城教百姓學詩,有點大材小用,孔子未怪子游,只是覺得未免小題大作,子游卻認為,讓老百姓一起學詩,也能懂得做人處事的道理,不僅愛護百姓,也能讓百姓服從政令。子游有大胸襟,孔子後說,「我跟子游開玩笑的。」
宰予晝寢。子曰:「朽木不可雕也,糞土之牆不可杇也,於予與何誅。」子曰:「始吾於人也,聽其言而信其行;今吾於人也,聽其言而觀其行。於予與改是。」
1. 宰我問曰:「仁者,雖告之曰,井有仁焉,其從之也?」子曰:「何為其然也?君子可逝也,不可陷也;可欺也,不可罔也。」宰我問:「假設有一個仁者,別人告訴他,井中有仁可取,他會不會跳下去呢?」孔子說:「對一個君子來說,你可以讓他過去,卻不能讓他跳井,你可以欺騙他井中有仁可取,卻不能誣賴他分辨不了道理。怎麼可以把君子看得這麼笨呢?」
2.哀公問社於宰我。宰我對曰:「夏后氏以松,殷人以柏,周人以栗,曰使民戰栗。」子聞之曰:「成事不說,遂事不諫,既往不咎。」宰我希望魯哀公用武力把國統一起來,孔子聽聞不高興,希望宰我不要老跟國君講這樣的話,讓國君老想用武力予可怕的手段做事。
3.宰我問:「三年之喪,期已久矣。君子三年不為禮,禮必壞;三年不為樂,樂必崩。舊穀既沒,新穀既升,鑽燧改火,期可已矣。」子曰:「食夫稻,衣夫錦,於女安乎?」曰:「安。」「女安則為之!夫君子之居喪,食旨不甘,聞樂不樂,居處不安,故不為也。今女安,則為之!」宰我出。子曰:「予之不仁也!子生三年,然後免於父母之懷。夫三年之喪,天下之通喪也。予也,有三年之愛於其父母乎?」宰我認為,三年守喪,第一在人文世界,君子不舉行禮儀,禮儀必荒廢,不演奏音樂,音樂必散亂,在自然世界,舊穀吃完,新穀也已收成,打火的燧木輪用了一次,所以守喪一年就夠了。然而孔子對他的疑問轉到內心,問他心不心安,宰我說:安,孔子說,如果你覺得安,那就去做吧。
子張問行。子曰:「言忠信,行篤敬,雖蠻貊之邦行矣;言不忠信,行不篤敬,雖州里行乎哉?立則見其參於前也;在輿則見其倚於衡也。夫然後行。」子張書諸紳。
1.子張學干祿。子曰:「多聞闕疑,慎言其餘,則寡尤;多見闕殆,慎行其餘,則寡悔。言寡尤,行寡悔,祿在其中矣。」
2.子張問:「十世可知也?」子曰:「殷因於夏禮,所損益,可知也;周因於殷禮,所損益,可知也;其或繼周者,雖百世可知也。」
3.師冕見,及階,子曰:「階也。」及席,子曰:「席也。」皆坐,子告之曰:「某在斯,某在斯。」師冕出,子張問曰:「與師言之道與?」子曰:「然,固相師之道也。」有次音樂老師(盲者)來看孔子,孔子接待他就跟他說這兒有台階,有多少級,到了座位邊上,再請他坐下,坐下之後,孔子說左右邊有誰。等老師離開,子張問這是與盲者說話的方式嗎?孔子說,對的,這就是與盲者說話的方式。點出三個字:「同理心」。
4.子張問崇德、辨惑。子曰:「主忠信,徙義,崇德也。愛之欲其生,惡之欲其死。既欲其生,又欲其死,是惑也。『誠不以富,亦祗以異。』」
5.子張問:「士何如斯可謂之達矣?」子曰:「何哉,爾所謂達者?」子張對曰:「在邦必聞,在家必聞。」子曰:「是聞也,非達也。夫達也者,質直而好義,察言而觀色,慮以下人。在邦必達,在家必達。夫聞也者,色取仁而行違,居之不疑。在邦必聞,在家必聞。」:通達要做到三件事1.質直而好義 2.察言而觀色(孔子強調說話的重要,與長輩在一起要努力避免三毛病:不到該你說話的時候說話叫急躁,該你說話的時候不說叫隱瞞,不看別人臉色就說叫瞎子) 3.慮以下人,隨時考慮到謙卑待人
6.子張問於孔子曰:「何如斯可以從政矣?」子曰:「尊五美,屏四惡,斯可以從政矣。」子張曰:「何謂五美?」子曰:「君子惠而不費,勞而不怨,欲而不貪,泰而不驕,威而不猛。」子張曰:「何謂惠而不費?」子曰:「因民之所利而利之,斯不亦惠而不費乎?擇可勞而勞之,又誰怨?欲仁而得仁,又焉貪?君子無眾寡,無小大,無敢慢,斯不亦泰而不驕乎?君子正其衣冠,尊其瞻視,儼然人望而畏之,斯不亦威而不猛乎?」子張曰:「何謂四惡?」子曰:「不教而殺謂之虐;不戒視成謂之暴;慢令致期謂之賊;猶之與人也,出納之吝,謂之有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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