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苑嬌寒 章十二之三

茶館裡，人聲喧嘩。

雖然看著龔禎吃得津津有味，再度易釵的孟岑韞手中所持的筷子始終未向桌上幾小盤的菜色移動過，倒也不是菜色不符她的胃口，畢竟她自小家境較為寒微，很少挑嘴，但是在心事重重時，無論如何不是食不下嚥，就是食之無味。

舉筷不定許久後，她還是擱下了筷子。

「不是中餐還沒用過嗎？」龔禎還是一直挾菜，送到自己的飯碗。「怎麼不快點吃？吃飽才有力氣找人。」他說著，便也把菜挾到她碗裡。

孟岑韞喟然一嘆。「今天也找了兩個時辰了，別說咱們沒看到，連問個路邊的擹販老板也不知情。龔禎，你那消息是真的可靠嗎？」

「難道妳信不過我？」她聽了自然是搖頭，但龔禎又道。「不如，咱們都別吃了，現在就立馬上路，說不定令尊又輾轉到了其他地方，如果順著路到另一條街，說不定就會找到了。」

「可是你看起來還挺餓的。」孟岑韞說道。「犯不著為了我而白白糟蹋了食物。」

「我已經吃飽了，咱們還是上路要緊。」龔禎說道。「況且，咱們也不便逗留太晚，妳還是要早點回宮去，別讓三皇子發現妳溜出來才好。」

孟岑韞覺得他所言極是，便也同意走了。

龔禎勸了她同意後，便叫店小二來結帳，此時孟岑韞仍看著她前幾日新畫好的父親畫像，不由得又是一番感慨。

「咦！」店小二幫他們結帳完後，突然瞄到她手中所拿的畫像，便也湊過來瞧瞧。「這個人好面熟……」

店小二的乍然一言，讓兩人震驚。

而最吃驚的，莫過於孟岑韞了。「真的？那你看過他嗎？」

「這個……」店小二摸著頭，突然靈光一閃，像似想起了什麼。「就在今天早上，我曾看過這個老頭子一眼。」

「店小二，是在這裡看到的嗎？」龔禎問道。

「當然。」店小二保證。「我整天就在這間茶館幹活，還會去別的地方不成呢？」見兩人不再多問，店小二當他們倆不相信他所言，便再說道。「我和兩位客倌素不相識，我還會矇騙你們不成？這個老頭子來咱們這裡吃飯，而且我還和這畫裡的老頭子聊了一會兒呢！他還說他急著找他的女兒，現在恐怕已經離開了京城。」

「那這個老翁可有說他要去哪兒？」龔禎再問，畢竟天下如此宏大，出了京城，目標更為渺茫。

「當然啦！」店小二又回答了。「不過他只說一個鄰鎮的名字，我真的記不得了。」

聽了店小二的話後，孟岑韞側頭思慮一會兒，便道。「多謝小二告知，既然我爹已經到了鄰鎮去，咱們還得趕緊上路。」

龔禎也沒多話，答謝後賞了店小二幾個銀子，便和她一同走出了茶館。

待走離了茶館幾步，龔禎才開口。

「我總覺得有點古怪。」

聽他開口，孟岑韞止住步伐，接著道。「你也這麼覺得對吧？」

「嗯。」龔禎也停了下來說了理由。「還記得咱們今日剛來便問了不少人，沒有人看過令尊，要不然也只是證實了我的兩個手下曾經追過一個老翁。」無論問誰，就是沒人親眼目睹那被追的老翁長相。

「不只。」孟岑韞也有她的理由。「我爹的個性，我為人女兒又豈會不知？我爹不是那種隨便就和不認識的小二聊了那麼多。」

和店小二聊了一會兒就已有點太過。

「先別回頭。」餘角忽瞄到有人進入了茶館，龔禎約略待了一會兒，確定他所顧忌的人已真正進入了茶館，才再道。「咱們不妨回去探個虛實。」

兩人話不多說，先回到茶館，便在外頭偷偷地窺望裡頭新動向。

「公子，你來了！」

「事情辦得如何？」

僅管說話人是背對著，別說是認識好多年的龔禎，連僅相處一日的孟岑韞也辨別得出來此聲，正是出自三皇子的手下展裕。

兩人確定後，又是繼續躲在門外，不敢吭聲。

「一切都如公子所託付的，小的我已經辦得妥當。」

「該說的話也說了？」

「是是是，都如公子所交待的，都說了。」

「那好。」此時，門外的兩人都偷睇見展裕拿出了一袋銀子，交給了店小二。「這是你的獎賞。」

「多謝公子、多謝公子……」

此時，孟岑韞已沉不住氣，不待龔禎阻止，便衝進門。

一旁的龔禎既然未能來得及攔住她，只好尾隨進去，搶在孟岑韞有任何一步舉動前，先出聲道。「真巧，竟會在他處遇到熟人。」

展裕聞聲回頭，看是熟識的兩人，也道。「是啊！咱們真是有緣。」

「可不是？」孟岑韞移動腳步，接近了展裕。「這麼巧，也和我們挑同一家茶館用餐。」

「世上就是有這麼巧合的事。」展裕笑說道，表現得一付輕鬆，一丁點做錯事被人發現的心虛都沒有。

此刻，孟岑韞和展裕的距離僅在一尺之內，她拿了店小二手中剛從展裕領來而未來得及收起的銀袋，在手裡托稱著。

「挺是沉甸甸的。」孟岑韞目前為止都是平靜地說道。「據我所知，這兒茶館消費不貴呀！敢情展公子是吃了多少盤的鮑魚、燕窩，還是魚翅？」

展裕又是笑著臉。「孟姑娘……」

豈知，他才話說沒滿一句，孟岑韞臉色驟然一變，突然將沉重的銀袋往展裕身上砸去，並出聲責罵。「你和三皇子都好卑鄙，竟然耍手段來欺瞞我們。」

「岑韞！」龔禎見她失態，便先勸著她。「別急著生氣，先清楚源頭再說。」

孟岑韞先聽他的話，但玉首撇另一邊去，不屑多看展裕一眼。

龔禎見她沒再怒視出惡言，便和展裕說道。「方才你們所言，我們都聽見了。敢情，是三皇子要你這麼做的？」

不待展裕回答，孟岑韞即慍然說道。「那還用得著多說嘛？他們是沆瀣一氣的。」

不是三皇子所指使，難道還有別人指使？難不成知道他們之間約定的，還有他人？

龔禎想出聲讓她住口，展裕仍是笑笑地說道。「不是三皇子指使我，我只是見主子有需要，便主動幫主子解憂除悶的下人罷了。」

「哼！」孟岑韞頗為不屑。「看來我和三皇子之間的約定你是知情的，我當初可是瞧在三皇子好歹也是個皇親，應該也要有君子風度，才沒立下那麼的條件，沒想到他用的方法那麼小人。」

展裕猶是笑容可鞠，未受絲毫所動怒。

「展裕，孟岑韞她也只是為尋父心切，難免出言不遜。」龔禎說道。「況且……」

欺騙他人，即使他也覺得是三皇子指使，但終究是不妥。

「我知道，所以我不會計較。」不待他言訖，展裕搶說道。「畢竟孟姑娘可是未來的三皇子妃，我不敢以下犯上。」

「胡扯！」孟岑韞出聲糾正。「誰要嫁給你們的三皇子？況且，咱們可是耗了數個月都沒消息，你們只剩下十天了，真的那麼有把握能找到我爹嗎？」

「三皇子辦事向來是胸有成竹。」展裕如此道。

「胸有成竹又如何？」孟岑韞再度感到不屑。「敢問目前你們可有半分的線索、消息？」

「沒有。」展裕違心道，依舊是臉不紅氣不喘。

沒有，因為是出自於三皇子手下之口，這個答案在孟岑韞耳裡聽來倒是開心幾分，也不疑有他。

「沒有是嗎？」她有些得意。「沒有最好，以後見到我，可別再亂認我為三皇子妃。」

言訖，孟岑韞連道別也不說聲，就離開了茶館。龔禎見她離開，也只是對展裕搖搖頭，畢竟他不恥展裕的這次行為，但還是禮貌性說聲告辭便尾隨孟岑韞離開了。

「那這銀子……」店小二從地上撿起沉甸甸的銀袋，「我不拿了，還給公子你。」

「免了。」展裕說道。「既然是送出去的東西，況且你也已經完成我所交待的任務，這個銀子是你應得的。」

語畢，展裕瀟灑地離開了茶館，如他所料的，三皇子正在茶館大門偽裝成樵夫等著他。

「任務做得如何？」胤玄對著展裕說道，目光仍是遙望走遠的兩人。

「被他們發現了。」展裕如實以告。

「無妨。」胤玄不動神色。「孟姑娘的父親安頓在哪？」

「三皇子，就隨在下來吧！」

展裕便同三皇子離開了茶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