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夏熱、陣雨與蟬鳴(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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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陣雨

  「潔琳再見!」被朋友拍了一下,有些呆滯的廖潔琳擠出微笑目送她們離開。半晌才想起自己也該走了。

  回班上收拾好東西,邊走邊查看手機,這才發現阿布十分鐘前傳的簡訊:「今天雨太大,大家先走了,抱歉>"< 我們改明天吧?潔琳姊回去也注意安全唷(*´▽`*)」

  下樓的時候,潔琳差點滑倒兩次;潑進走廊的雨水與三個學年可能才用兩雙的學生皮鞋、不堪使用的鞋底紋路應該也磨平了,變成趕路時礙事的東西……礙事、可今天她在趕什麼時間呢?

  因為雨天,因為身旁的人都在追趕什麼,所以她也下意識認為自己也要趕時間嗎?這個命題令她玩味──她喜歡雨天,滂沱的雨水是她的最愛,她喜歡淋這種雨,特別限定只有這種。

  昏暗的天色可以遮掩她懼怕人群的膽小內裡;如蓮蓬頭撒落的雨線就像可以潔淨什麼一樣……可有著女孩的身體她又怕,怕雨水使襯衫變得透明,於是像大家常做的那樣:套上繡有校徽的長袖或無袖的薄毛衣,巧妙阻絕青春期男孩的視線。

  進了校門口左側的麥當當二樓,她才放下傘、書包,取出文具置於桌上,拿了錢包和手機下樓點餐。在排隊的過程,薯條的香氣打亂她原先悟得的想法:不用趕什麼時間。有些焦躁的、打了電話給就讀臺北市某前段高中的國中同班同學……

  「廢物幹嘛。」電話那頭傳來一個有點臭屁的男聲,伴隨嘈雜的刀械般金屬刮刷過的聲響與一些人的叫罵,頓時潔琳感覺輕鬆不少:「誒垃圾,我覺得自己很糟。」

  「啥?誒幹。又死了!都妳害的。」聽著對方打網咖再次「回家」便覺渾身舒爽,但她不會告訴電話裡的「垃圾」這層微妙的愉悅,只繼續說:「上次說的那個學弟……唉。我今天又看見他了,可是他看起來有點怪怪的,快放學才到學校。」

  「喔。可能他有什麼事吧……慢著,妳不會是喜歡人家吧、噯哦。」

  「靠北逆!去死啦北七。他那麼小我才不會喜歡咧、誒等我一下我點餐。」說完就把手機放上桌面,結完帳退到一側才繼續說:「我就是沒有辦法接受比我小的齁,比我年長的男生都跟白痴一樣了,比我年紀還小的還得了?媽媽帶小孩嗎?」

  「幹!我很成熟好嘛。去妳的媽媽帶小孩!比我大幾個月了不起啊;誒不是我在說……」她回了聲:「嗯?」垃圾又說:「我前幾任都是學姊耶,她們還不是能接受我。妳這樣不會太潔癖了嘛。」

  將手機放上餐盤移動間,潔琳只想著保持平衡安穩上樓,等回到自己的座位才舉起手機說:「你剛說啥?」對方發出「肏」的聲音,回到:「說過的懶得說了。」她聽著終於有了記憶:「喔喔喔!那是因為你是女性之友啊。他又不是,他只是害羞時臉會漲紅很可愛罷了。」

  潔琳忽然發覺自己能向垃圾說得理直氣壯的話,也曾在當事人面前說──那時,她看著陳俊霖說:「誒。你臉紅的樣子超可愛耶,不、就算不臉紅也超可愛。」她屬於會稱讚人可愛,卻不像一些老婦那樣無禮、亂捏他人的臉頰;所以她只是動嘴巴,並沒有伸手戲弄他。

  「沒、沒有吧。才沒有可愛什麼的……」對方瞬間口吃、稚嫩的臉蛋難以退燒的模樣都讓她無法自制:「啊。你這樣超萌的!」靠近細看陳俊霖時,發現他似乎是被自己弄得更緊張了,雖然想放過他,可是又覺得對方怎麼可以這麼可愛啊──

  「然後他居然告訴我他不知道什麼是『萌』!我就告訴他了,呵呵。」潔琳和垃圾大吐特吐欺(愛)負(護)陳俊霖的過程,垃圾聽了只啐聲:「別殘害國家的幼苗好嘛!」

  那日的談話還沒結束,一個蒼白的身影自樓梯口節節上升……「呃、我!我先掛了!有空聊。」沒能聽清電話那端傳來的、「喂、幹嘛?怎麼了誒……」陳俊霖左顧右盼,發現她露出一抹詫異,最後向著她走來:「嗨,學姊好。」

  「咦?我以為你回去了。」潔琳招呼他坐在自己這桌對面的位置,他坐好才說:「我媽還沒到,外面塞車塞得太嚴重了。」她了然的點點頭,又問他要不要吃點薯條,看著對方有點淋濕的頭髮,將未用的紙巾取了些給他。

  他們漸漸聊起瑣碎的日常,可是他們有默契的閉口不提今天發現彼此的事;潔琳繼續處理她的功課:用壓克力顏料塗刷超薄畫布的仿製名畫作業……她手氣很背的選到點描派的畫,太專注在點點細微的顏色變化上,沒能注意到陳俊霖已經安靜下來,正看著她手裡的畫筆與顏料沉思。

  在潔琳拿起飲料的時候,他說:「那個……」她順著飲料的方向聚焦到他身上:「怎麼了?」有些納悶、將頭倒向一側,大概看得太專注,陳俊霖又有些磕巴:「那個、學姊妳能幫我畫書包嗎?」他有點扭捏,瞪大小鹿般水靈的眼睛──

  廖潔琳看傻了。

  「呃、好。當然可以啊。」他們討論好繪畫的細節與作畫的位置,敲定隔天放學後在同個地方見。

  還沒到六點,陳俊霖就被家人接走了。剩下潔琳一個人和作業奮戰,待到約莫快九點,她才起身收拾,朝遠方公車站牌的方向走去……期間,雨又下了起來。待雨勢變得大些,再不撐傘恐令她感冒,她才打開傘──踩過一個又一個暖黃色的圓形,她的思緒又飄至遠方水黃皮所在的方向。

  ──潔琳的怪癖約莫是從高一下開始的,她因跆拳道社課認識活潑的阿布學妹,又因阿布認識一票她們班的學弟妹,當然,後面這個發展是她從未想過的。

  潔琳這個,自嘲活在大爆炸膨脹後的宇宙邊緣、更邊緣的星塵上的人,自認和太陽交朋友從不在她的預定清單上,但太陽主動和她成為朋友,而她連帶擁有與整個太陽系星球交流的機會,這些星上住著不同的小團體,其中一個住著陳俊霖。

  等待間,她又打給了垃圾說著剛剛的新進展……她在洗澡時回憶這段過程,已經忘記後來是聊到了什麼讓對方說了句:「妳可以不要這麼白痴把喜歡的對象比喻得很邊緣嗎?妳以為全世界的人都能跟妳一樣邊緣?」

  潔琳記得當下自己笑得很開心,卻也克制自己去板橋殺人的衝動,一邊說著更毒辣的──「喔?今天打咖打得開心的某人就不邊緣?說說你打咖的成員有女的嗎?沒有吧?沒前途就閉嘴。」單身狗實在招架不住這一技華麗的上勾拳,回應她的是掛斷的喀聲……「呿。」

  就在潔琳腦中閃過無數這人也太幼稚的念頭中,睡意就將她的意識給拉遠了……真期待明天的到來啊。

  (待續)

本系列文尚未集結成書,如出版單位有意出版可寄信至sonzailess@gmail.com洽談。 與魚生命、餘生、致鬱、治癒有關的單篇或數篇一體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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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5/ 夏熱   陳俊霖的那個眼神她還沒摸透,班導就喚她進門,並用「這孩子真讓人不放心」的眼神無聲指責她的不守秩序;鐘聲畢竟不是她廖潔琳專屬的鈴聲,如果可以,她也曾天真爛漫的想過擁有控制時間的能力,這樣學校生活會過得更順遂吧?   但她又會想倘若真有這個機會,更希望自己擁有穿越蟲洞的能力,
預告:本文4000字避難。 ──────────────────   1/ 夏熱   ──圍牆外的雲又到了暴食的時節,像棉花填充物,好假。喀嚓。   「嗨。潔琳姊我們來了。呢。妳的冰。」留有一頭厚重鮑伯頭、身形略顯粗壯的女生,穿著身公認醜死人的國中部運動服,走向寫有「高一孝」字樣的教室前
  二〇二〇年,於TVIMVN國內有一句話叫做──「身為女人,妳要聽話。」   但這句話其實可以被解讀成:妳要聽男人們的話。   過去直到二〇一九年,TVIMVN仍被國際視為危險國家,去該國旅遊,女人穿著暴露一定會被男人性騷擾,而所謂的「暴露」是指露出毛髮、指甲、牙齒以外的部位。因社會風氣使然,無
5   「Joy,等等。」他喊住正準備進裏間的漂亮女人,對方停下身回頭:「怎麼了,中村先生?」   「敬偉大的Six Feet Underground!」說著,中村舉起玻璃杯,杯內的冰塊搖晃撞擊出聲,即是一人的敬酒也像有人應和,Joy見狀笑了:「我感覺您今天人不在我們這,是想去s9吧?」
3   麗莎喝下兩杯調酒,向她的夥伴說道:「這輪我就不跟了,妳們懂……」一面用濃密的假睫毛示意喬安娜。對方噘嘴,移至另一桌繼續遊樂。   這一切中村都看在眼裡,但酒精和香菸讓他稍稍找回中介狀態下游離的魂魄。   麗莎在這時轉頭,看向她今晚的獵物:日本貨、中村先生,發問:「中村桑,你有興趣和我們
1   他喜歡中介狀態下的自己。   每一口酒精都能是錳。他面前的恐龍們都在變形。她們卸去油脂與濃妝不再豐腴,更不如往昔鴨子般聒噪。她們能像黃鶯,能細細喚他,令他走到她們身前、不露出一丁點的失態與諷刺的眼神。   他失禮打擾這群天鵝的派對,一旦天鵝之一靠近,他會紳士得出聲,用一輩子鮮有的,只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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