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在20年前,問誰可以成為第一位獲得奧斯卡的華人影后,大家毫無疑問都會講「張曼玉」(誰也沒想到這個成就會是楊紫瓊達成了),「張曼玉」這個名字在整個1989年起到2004年止(當然她早在1984年就出道),這短短的十五年間,創造後輩女演員一輩子都難以企及的成績。
她在36歲以前就拿到五座金馬獎、五座香港金像獎,金馬、柏林、坎城影后,還有其他大小獎項,放眼整整1989~2004年,整個華語影壇,張曼玉就是沒有對手,至少那個15年她就是最強。要討論她的代表作不容易,就從這幾部封后作來聊起吧。
1989年《三個女人的故事》(港名:人在紐約)那市儈現實卻又寂寞空虛的在美港女,細膩真實的演繹風格,讓人警覺那個港片誇張演技的張曼玉不見了,當然從《旺角卡門》就已經發現她的逐漸收斂的轉變。同樣是1989年她的《不脫襪的人》那拜金虛榮的小明星,在浮誇的悲喜劇裡還是有深刻的內心戲。她以這兩部不同作品分別拿下金馬獎、香港電影金像獎影后寶座。
1991年的《阮玲玉》應該是她奠定國際影后地位的最重要作品,最主要是這個角色展現三種維度:阮玲玉、阮玲玉飾演的各式角色、張曼玉自己。多場風格迥異的戲中戲讓她發揮多面性演技,細膩、誇張、內斂、寫實,簡直表演教科書。
而阮玲玉本身在負心漢與富商間的情感糾葛更是錐心刺骨(被負心漢出賣媒體的崩潰、怒視三姑六婆閒言的外強內苦實在令人揪心)。張曼玉將角色的剛強婉約演繹的絲絲入扣,連獲金馬、金像、柏林三料影后,簡直橫掃影壇,拿獎拿到手軟。
1996年的《甜蜜蜜》可謂張曼玉生涯最細膩極致的演出,也是我個人最愛她的表演。她飾演的角色李翹,是個現實導向的功利女子,為了理想不惜一切,工作、愛情都是,她在大陸仔黎明與香港黑道曾志偉間游移不定,角色內心的不安猶豫,真愛與依賴,被張曼玉詮釋的極為深刻動人。
這個時期的張曼玉宛如到了另一種表演階段,舉重若輕,內斂沉潛。她細緻到像在用毛細孔演戲般的表情眼神,精微完美。更不用說早已成為傳奇的經典認屍戲,張曼玉由啞然失笑瞬間轉為痛哭啜泣,那高難度的情緒起伏轉變,簡直出神入化,金馬、金像、亞太三料影后也就這樣一併收下。
1997年張婉婷導演的歷史傳記片《宋家皇朝》張曼玉扮演一代名人宋慶齡(孫文的妻子),老實說她在電影的表現只能說不過不失,這是個具有份量的歷史人物,張曼玉就是小心的去拿捏,力求平穩得體、氣質高雅。就這樣,香港金像獎還是把影后頒給她,多少有些幸運。
但是2000年王家衛《花樣年華》可就是另一個登峰造極的表現了。張曼玉每個動作內斂且細緻,這個角色的難度在「收」,透過演員不著痕跡的細微舉手投足,演繹角色心中一直跨不出的道德底線,掙扎糾結。在張叔平宛如服裝秀般、令人目不暇給的超緊身旗袍下,賦予演員更多的揣摩體會,幾場痛哭或默默垂淚充滿了飽滿的層次。
一場戲她被房東太太指責,張曼玉無奈又受委曲的神情,還得壓下所有的情緒,最後忍不住的斗大淚珠落下,實在動人。毫無意外,張曼玉再度在金馬獎、金像獎雙料封后,四度金馬影后也是至今眾女演員難以望其項背的驚人紀錄。
而她生涯最後一部主演的電影是2004年的法國片《錯的多美麗》(Clean)這也是她的前夫奧利維耶阿薩亞斯(Olivier Assayas)執導的作品。張曼玉扮演搖滾樂手之妻,因吸毒而夫死子散,而後入獄出獄重新展開人生,並且急欲與兒子重修親情。本片讓張曼玉奪得當年坎城影展的最佳女主角,也是影史第一位華人坎城影后(目前亦是唯一一位)。她在片中詮釋社會邊緣的毒癮者,可謂她生涯又一次精彩表演。她流利展現粵語、英語、法語的對白層次。
一幕與多年不見兒子重逢的表演,期待又害怕的複雜心情,不發一語笑著含淚抱緊的高難度演出,令人動容。《錯的多美麗》剛好是她從影滿二十年的作品(1984-2004),作為影壇封刀之作,也是很好的收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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