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中飢寒落地的天使，咬破指尖流出了血水餵養孩子，她微微地揚起頭，任憑母性的光輝撒在臉上，如此蒼白像在無聲世界中奮力抵抗命運，她的表情也象徵了「阮玲玉」一生的遭遇，遺書上「人言可畏」的四個大字，讓抬頭所見的多少顆星星（影星）殞落，流言蜚語終究是把無情的拆信刀，解開了他們不願被公開的隱私，只能夾在指縫間，被名為孤寂的菸繚繞著。
時至今日《阮玲玉》依然是部難以被超越的「新女性電影」，在我心中有著無法被撼動的地位，張曼玉疊合起鏡中阮玲玉的姿態，在與導演的訪談對話中理解玲玉每個時期的處境，從而臨摹出她不斷轉變的女性形象。一開始從濃妝細眉的風塵女子到撕不破桌布的小妾，她打破了觀眾的既定印象，化身成冰天雪地中死命保護孩子的母親，賺人熱淚贏得了讚許。她也改變了本來保守消極的態度，積極爭取出演領導眾人反抗的女工，更是她形象上最成功的一次扭轉，她也扮演起尼姑，因著同樣無法擺脫世俗的心境忍不住落淚，作為「新女性」的她更是替自殺的女星發聲，「我要活啊！」的吶喊直擊心靈，掩上了棉被止不住的啜泣實在心碎。或許「神女」才是最貼近兩名女演員的角色，她高傲地坐上桌看向四方，要求男人拿出打火機點菸，卻把口中的煙吐回男人身上，舉手投足都展現了吸引人的神秘感，也是讓她們最能做自己的角色。說到底婦女節所慶祝的「新女性」究竟是什麼？是那些從五千年歷史中站起身子的女性？還是張曼玉替阮玲玉開口演說的自己？
那晚，玲玉在舞廳中不顧旁人的舞蹈，彎曲手臂成波浪的形狀，左右地擺盪自醉地漫舞，讓旁人都停下腳步欣賞她的舞步，那一幕深刻地烙印在我心中，久久不能自己。謹記得那句誠懇的話語：「妳是個太好的好人。」導演是如此真切地說道，就像是穿越時空悼念她的逝去，將花中葬入的美麗倩影留在了膠卷上，與電影一同轉入了下個世紀。玲玉，她為這坎坷的一生憋得氣夠長了，胸口不再有起伏近乎窒息，最終，阮玲玉嚥下的最後一口氣，在張曼玉甦醒中延續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