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紙般的孩子，為什麼長成一團黑影？——孫詮、郭霖對談《人間失格》

2023/09/21閱讀時間約 4 分鐘

█ 對大庭葉藏的第一印象是？

孫詮（T h E R E音樂展演空間負責人）

孫詮（T h E R E音樂展演空間負責人）坦言在參加這次活動之前，並未閱讀過太宰治的小說《人間失格》，但由於從事相關工作，對這本書有所耳聞。他對這本書的想像是一部文學巨作，但在閱讀之後，感受卻截然不同。郭霖（專業配音員）對《人間失格》的印象來自堂本剛主演的同名日劇，在劇中，原本該是人間淨土的校園竟然出現一連串的價值崩壞，呈現了驚人的黑暗面，對這人間失格這四個字蒙上陰影。

早期閱讀《人間失格》時，郭霖認為大庭葉藏很渣，在因為活動重新閱讀之後，有了新的領悟。「談到假我或是真我，不管是在家人面前或是師長面前，我們是不是都有所謂的假——以為自己真是哪個樣子，其實連我們自己都欺騙了。我覺得在我們聲音演員或是演員們這行，也常常會有這類真假不分的情況。」

孫詮對主人公大庭葉藏的印象，在閱讀前後也有很大的轉變。一開始，他對葉藏的行為感到憤怒和不解，認為他是一個墮落的人，一個廢物。然而，隨著閱讀的深入，他開始思考葉藏的成長歷程中可能存在的原因。他好奇地想知道，在葉藏人生中的哪個階段，他的個性被塑造成這樣。

身為一個父親，孫詮經常思考如何教育孩子。他也好奇，如果在葉藏成長的過程中有人能夠拉住他或幫助他，他的人生是否會有所不同？我們所處的社會對看似廢物的人多半有所指責，然而我們不應該輕易地用負面的標籤去評判一個人，而應該試著去理解他們的內心世界和成長經歷。

█ 當小孩為了迎合大人而開始演戲

郭霖隨即分享了書中的經典段落，也就是大庭葉藏的父親詢問他需要什麼禮物，他竟然不知道該如何回答，最後迎合了父親的說法，畏縮地在筆記本上寫上「獅子頭」三字。孫詮立刻回應，「其實小時候我也不太敢拒絕，我自己的爸媽。」郭霖也回應，「爸媽要給你什麼，你就是開心的，假裝是開心的。」

孫詮表示，在追求認可的過程中可能會失去真實的自我。他認為這種迎合行為可能會導致缺乏同理心，對他人的傷害。「有的小朋友去迎合父母親的期望，這是很可怕的事。我認為小朋友應該很直接，喜歡什麼，就說什麼。但，到底是什麼樣的教育會讓他開始察言觀色，開始觀察爸爸，媽媽對自己的期望或是喜不喜歡，然後去演出、去迎合。你看他這麼小就感受到這件事情，那他長大就一直累積，一直成長，最後變成另一個大庭葉藏。」

郭霖隨即分享了小時候迎合大人的經驗——身為一個眷村長大的六歲小孩，周遭有那麼多的堂兄弟姊妹，想要變得突出其實很難。但他找到了自己的興趣，也就是讀書，卻也因為這件事符合了主流價值，便開始得到大人們的讚美。「於是我有意無意都會拿著書晃來晃去，其實我根本想要出去玩。後來呢？我的家長或是爺爺都會買當時流行的《讀者文摘》或其他書，叫我一個字一個字地去認。好像也是一件好事啦，我是不排斥，只是我有這個印象，自己懂得迎合大人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

郭霖（專業配音員）

█ 我們終究無法迴避他人的目光

兩人也討論到了大庭葉藏在中學時透過扮醜搞笑，把自己演成眾人的開心果，卻在某個關鍵時刻，被一名瘦弱的男同學竹一進逼問道：「你都是演的吧？我看穿你了。」明明是青春校園喜劇的光景瞬間空氣凝結，彷彿變成了恐怖片。

孫詮說自己學生時代也幹過類似的事情，「當然不一定（都是演的），我覺得是某一種狀態，好像要讓人覺得你這個人滿好笑的，大家才會肯定你——」郭霖立刻補上：「是好相處的，跟你交朋友。」

孫詮隨即分享自己工作時的所見所聞，有學生的成果發表會在There音樂展演空間舉辦，他在一旁協助時，聽見台上一名學生說：「這首歌要獻給某某某，我知道你很在意大家的眼光，但希望你不要在意，你是一個很棒的人！」他欣慰這名高三生竟然有這種人生智慧、願意鼓勵同學，卻又瞬間領悟，在高三這個最需要同儕認可的階段，其實是很難抽離、不去理會外在眼光的。

「這真的很難不在意。這現象不管放到現實世界或在網路世界，都是一樣的。有時候太在意某些言論，會導致我們做這個不行或發表什麼東西都不行，於是我們必須不斷地對自己灌輸心靈雞湯，不斷告訴自己，我是可以的，我是有言論自由的。這件事不容易。」郭霖心有戚戚焉地說道，而這的確不是一件容易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