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太遠了（八）
泰國收留難民軍
一九六一年四月柳元麟部撤退回台時，段希文奉命把第五軍從清萊遷出，隱入猛安森林中，後來遷往一個名為Doi Mae Salong的地方，段希文根據音譯，給這個地方取了個中文名——美斯樂。
美斯樂第五軍營區大門。翻攝自覃怡輝著《金三角國軍血淚史》
段希文主持會議。翻攝自覃怡輝著《金三角國軍血淚史》
李文煥的第三軍主力也從清萊的萊帕蒙山，遷入泰緬邊境上的唐窩，只留轄下的第十四師約四百人，留駐在萊帕蒙山上，以農業與養畜維生，這四百人成了泰國反政府武裝力量在清萊地區發展勢力的障礙，但因其武力尚不足以消滅第十四師，便用SKS步槍、美制大卡柄槍、小卡柄槍，四處掃射殺人、搶劫華僑商店、射殺對十四師友善的頭人，再故意留下漢人官兵常穿的破舊衣帽鞋子、國軍舊軍帽、國軍子彈等，栽贓給十四師，企圖除掉十四師。
唐窩第三軍營區大門。翻攝自覃怡輝著《金三角國軍血淚史》
李文煥（中）步出營區。翻攝自覃怡輝著《金三角國軍血淚史》
十四師參謀長陳茂修，向當地警察局長解釋：「我們有嚴格的軍紀，絕不會做這種事，如果有人敢做，我們一定是槍斃；這應該是嫁禍我們的詭計，如果是跑掉的鞋子，應該只有一隻，怎麼會是完整的兩隻呢？」後來經當地查明，的確是反政府武裝犯的案。
之後，邊防警察指揮官搭乘直升機，專程到萊帕蒙山上的十四師駐地，向陳茂修瞭解部隊生計問題，看到終日從事農耕、飼養雞豬的陳茂修伸出滿是傷痕厚繭的雙手，認為參謀長都如此辛苦勞作，說：「不必顧慮，你們安心住下去。」
不料，一名奉派到該地區工作的美國情報人員，雇用的傭人卻是反政府武裝的臥底，此人把搶劫殺人事件都栽贓給十四師，並添油加醋說漢人軍隊紀律很差，該情報人員不經查證就向上級報告，美方繼而把這些「情報」傳給泰國政府高層，導致十四師被迫遷走，去唐窩歸建（一九六七年七月）。結果，十四師剛撤走，反政府武裝就在某天深夜，用步槍把十二名泰國邊防警察全部打死，那美國情報人員也嚇得逃下了山。
接著不到四個月，反政府武裝分子就從寮國大量運入槍枝彈藥，勢力迅速發展壯大，位於泰北清萊省湄公河邊的三座大山（萊隆山、萊腰山、萊帕蒙山）全部成為反政府武裝的勢力範圍，山區治安迅速惡化，時常發生整個班、整個排的泰國邊防警察被打死，泰政府只好把邊防警察全部撤走，山區成為無政府狀態。
清萊省長曾經向極富戰鬥指揮經驗的陳茂修討教對策，又商請陳茂修幫助成立一個自衛隊，段希文、李文煥也同意幫助泰國清剿亂軍，但因泰國邊防警察高層反對而作罷，泰國派出泰軍兩個營，外加飛機大炮助攻，結果只抓到一對夫妻和一個顧問，其餘亂軍分子全部逃入寮國，風頭過後又出來四處作亂。
到了一九六九年九月，清萊省新任省長巴雅·沙曼密（Prayad Samanmit）接到反政府武裝頭子寫來的信函，說要投降。
巴雅省長英俊魁梧，勤政愛民，亦友善漢人官兵，曾與軍事顧問一同拜訪陳茂修，當時陳茂修向他提供情報：萊隆山頂的直升機場，已被亂軍部署了武裝人員，直升機降落五分鐘就會被攻擊，千萬不能前往。可惜巴雅省長沒有聽進去，帶著省府警察總巡、情報參謀官等一行七人，乘直升機到達反政府武裝頭子指定的會面地點——萊隆山，下機後，行走了數百公尺，第一聲槍響，巴雅省長應聲而倒，之後一串槍聲，警察總巡、情報參謀官也倒下，三人當場罹難。
反政府武裝槍殺政府官員，震動泰國，令泰國當局意識到情勢的嚴重，遂下定決心要肅清亂軍。其實泰國軍方自一九六七年起就一直透過外交管道，向國府表達對段李兩部的同情，暗示想要這兩支部隊，蔣經國的態度則是，此兩支部隊「曾經拒不撤台且販賣鴉片，擔心恢復補給後仍不遵約束，對泰國政府無法交代」。
蔣經國對段李兩部的態度。台灣的那些雞毛蒜皮 取自國史館
情報局長葉翔之呈蔣經國對段李兩部的評估。台灣的那些雞毛蒜皮 取自國史館
情報局長葉翔之呈蔣經國對段李兩部的評估。台灣的那些雞毛蒜皮 取自國史館
駐泰使館呈報國府關於泰國對段李兩部的建議。台灣的那些雞毛蒜皮 取自國史館
駐泰使館呈報國府關於泰國對段李兩部的建議。台灣的那些雞毛蒜皮 取自國史館
駐泰使館呈報國府關於泰國對段李兩部的建議。台灣的那些雞毛蒜皮 取自國史館
一九七零年一月七日，泰國政府軍事代表團正式赴台，向國府商討借用段希文、李文煥部隊協助泰國清剿亂軍，商談的焦點是：國府到底要不要恢復補給、接管段李兩部？
泰方指出：李文煥及段希文控訴國府多次未履行承諾及協議（一九五四年撤軍時、一九六一年撤軍時、一九六八年羅漢清協議），除了堅持不返台，還要求國府償還李文煥私人借貸用於供養第三軍的三百八十萬泰銖的債務，段希文表示也有差不多的私人債務。
國府則表示：不負責段、李兩人的「私人債務」；對段、李兩位將軍堅持邊區反共鬥爭二十年十分同情，如果他們願意回台，國府就全盤接管、補給三五聯軍。
實際上，溯及柳元麟部隊、一九六九年才另外成立的苻堅部隊，都是「有國府補給，卻沒能力滲入雲南境內」，惟對段李兩部要求先滲入雲南境內，再行補給，根本就是國府強人所難，現在要求段李兩人回台，國府再全盤接管補給三五聯軍，國府的態度，顯然是忌憚段李兩位將軍在軍中的影響力，國府恐無法有效掌控這支部隊，既然沒有把握，寧可放棄。
泰方軍事代表團返泰之後，將赴台談判的情況告知段希文、李文煥兩位將軍，並徵求兩人意見，兩位將軍卻根本不提「私人債務」，而是希望泰國能核予他們難民身分，以便讓三五聯軍及眷屬從此在泰國居留，兩人表示無法拋棄長期共患難的官兵回台灣。
1970年2月4日，國府駐泰大使沈昌煥電蔣經國：段希文隻字未提其與泰國晤談情形。台灣的那些雞毛蒜皮 取自國史館
泰國政府當即於一九七零年始，與段李兩位將軍商討聯合清剿亂軍的計劃，並核准「遷徙難民計劃」，接收三五聯軍的管轄權；是年底開始編造三五聯軍經費預算，每年六百萬泰銖，比國府對柳元麟部的五個軍更為優厚。
泰國特別成立了一個「遷移原國民黨中國軍隊難民指揮所」，指定陳茂修上校為三五聯軍駐難民指揮所聯絡官。陳茂修上校，雲南騰沖縣孟連鎮人，和段希文將軍一樣，畢業於雲南講武學堂，是一名沉著冷靜的指揮官，戰鬥經驗非常豐富，一九六七年十四師被迫從萊帕蒙山撤離的時候，身為參謀長的陳茂修就悄悄安排了四位已在當地娶妻的官兵留下，他自己在二十五公里外的村子住下，就近和這四名官兵聯絡，成功蒐集到了不少反政府武裝的珍貴情報。
泰國軍方拜訪美斯樂。翻攝自覃怡輝著《金三角國軍血淚史》
自此，遭國府遺棄的段希文第五軍，與自願不撤的李文煥第三軍，正式成為泰國傭兵，協助泰國清剿境內的亂軍。
——未完待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