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延聊電影｜《在謊言裡相愛》｜我沒有說謊，是愛情說話：《在謊言裡相愛》證明幸福的存在｜第10屆台灣國際酷兒影展

2023/10/28閱讀時間約 4 分鐘

琥珀色的回憶映照在湖面上，反射出新舊時空下的兩段畫面。以前，說的是1984年夏天兩個男孩的相遇，為彼此築起城堡的短暫幸福；以後，說的則是多年後其中一人的兒子想了解父親，才會試圖在他的前情人身上找尋父親沈默寡言背後的真相。這座湖吸取了法國干邑小鎮的人文歷史，也包含了當地醞釀多年的酒水養分，它是影響了小說家史蒂芬貝克特一生的「往事」，是他17歲那年與湯瑪斯專屬於他們的秘密基地，也是他近兩年來靈感枯竭下定決心返還的故鄉。湖水見證了兩人的諾言，輕撫著對方臉上的輪廓，好似能夠永遠愛著對方，同時也記錄下兩人分離的時刻，相機鏡頭內側著臉露出的笑容，洗成了永遠守候對方的那張相片。

片名指向的「謊言」則透過湯瑪斯的兒子盧卡斯來呈現，他將父親隱瞞了一輩子的「秘密」視為「謊言」，對於選擇自殺的父親並未留下遺書來解釋感到不諒解。為了瞭解父親年少時的這段情，才會「說謊」試圖將史蒂芬留在小鎮。事實上，盧卡斯才是推薦史蒂芬回來的幕後推手。因為記憶中的父親，每當他在電視上見到史蒂芬的身影，就會停下來注目許久，盧卡斯因此去買了史蒂芬寫的所有書籍，書中的人物竟有著父親相同的名字，像是藉由文字在與消失的情人對話，他意識到父親的小秘密，但父親並未向他證實過，而是將無法面對自己的羞愧帶到墳墓裡。至於主角史蒂芬，他母親曾叮囑過要他「別再說謊了！」其背後的意義是希望他不要再編故事，讓自己活在虛構的謊言世界中，而放棄了追求真實的自我。作為一名小說家，史蒂芬善於描繪角色的情感，現實裡卻不善於談戀愛，或許是受到這段失敗的初戀所影響，造就了他無法敞開心房接受他人，內心留下了巨大的空洞，為了填補這個洞才會回到故鄉，要找到當年湯瑪斯沒有前來赴約的原因。因此，當盧卡斯將父親當年未寄出的那封信遞過來時，就顯得意義非凡，更成了整部電影最後的獨白。

「敬所有留下來的人！」

全片最愛的角色正是盧卡斯的女上司蓋爾，她作為盧卡斯工作上的師傅，教導他如何接待那群美國投資人。面對盧卡斯與史蒂芬的爭執，她更是大聲喝斥要兩人冷靜，也在史蒂芬示弱的時刻，聽他好好說話給予安慰。因為她也曾掙扎於是否該留在小鎮，去到外面的世界打拚後她又回到了故鄉，經歷了這趟過程她依然堅守著一個信念，如醍醐灌頂澆淋在觀眾如我身上，「要活出自己的生活，愛我所愛的人。」無論選擇何者，能遵循這樣的價值生活是如此難能可貴啊！離開遠走或是留下來的難題，也對應到史蒂芬與湯瑪斯的過去，兩個角色有著階級的不平等、家庭（出身）的不平等以及天賦的不平等，最後者更是佔了重要的比例，因為在湯瑪斯眼中，史蒂芬就是擁有寫作天份的天才，他未來勢必會離開小鎮，而家庭保守只能繼承農場工作的他，也沒有其他的才能，則必定會留在小鎮裡。兩人的分離因此成了必然，只是湯瑪斯選擇提前離開去到西班牙，讓史蒂芬也不得不離開小鎮前往美國。「留下來的人，並不等於妥協。」蓋爾所留下的註解，則讓史蒂芬成功與過去和解，並在演講時如實闡述自己的過去，更讓盧卡斯接受了父親的真相，他們就不再是說謊的人了。

《在謊言裡相愛》將法國作家的小說文本化成了簡單卻足夠深刻的電影劇本，特別喜歡片中揭露真相的過程，將對湯瑪斯一無所知的兩人放在一起，開啟對話後達到理解產生共鳴，更讓最後一場戲有了豐沛的情感支持，而非單純說教的心靈雞湯。我也相當欣賞本片的選角以及塑造角色性格的反差，尤其是飾演年輕時期的兩名男孩演員，一者是擁有陽剛粗獷外表、很有女人緣的不良少年，濃眉的朱利安演出了他暴力外表下的溫柔，另一者則是唯唯諾諾戴著眼鏡的聰明書生，金髮演員傑洛米的凝視確實能融化湯瑪斯剛硬的心。兩個角色對於自己人生抱持著相反的態度，湯瑪斯畏懼外在眼光，因而一輩子都羞愧地活在櫃子裡，史蒂芬則勇敢接受自己的性向，能不顧一切地騎上腳踏車奔向愛人，並在成為作家後不避諱自己的同志身分。最值得慶幸的是，電影最終揭開謊言的真相，即使那年他們錯過了彼此，至少那時他們從對方身上獲取的愛，如今已足夠填滿心中的洞，雖有遺憾也能幸福得活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