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芭蕾少女夢》比利時同志導演盧卡斯東特(Lukas Dhont)去年的坎城評審團大獎《親密》(Close),大多數討論比較著重少年成長經驗與性別議題。本文著重探討電影形式的抽象與曖昧保持著某種純粹的開放性,如此看完其實會覺得《親密》會比《瘋狂富作用》更值得一座金棕櫚。
《親密》講述少年成長歷程背景,巧妙的以國中時期人與人關係曖昧不明,性別不太明確的「中性」階段。在少年時期漸漸脫離家庭,參與外在世界逐漸意義化、邏輯化、社會化必然的崩解過程,大部分少年電影會像是記憶的回顧,時常講述年少的經驗往往是暗示著那些經驗成為之後的我們。但《親密》卻非有此感,反而是以生命中曾經發生的事情,試圖稀釋少年經驗電影結果式的「永恆」,以必然的孤立、抽象,不必太過交代人生後續的豁免感,呈現感受獨立、開放的存在。
《親密》保持著一致的清澈、明亮質地,以捕抓細微動作表情的影像情動,巧妙利用國中時期少年除了講話語意不清,以及尚未被賦予要把話說清楚的階段(ex:電影中以身體痛的淚水掩護心理上的哀傷),必然無法理解的曖昧話語。對於兩位曖昧關係主角,往往比較像是在紀錄感情很好的「動物」描寫,「動物」並非貶義,而是更直覺靈巧的表達。關鍵的幾場戲:主角之一自殺的原因,以一種言不由衷,身體更誠實表示抗拒(或者接受)的幽微暗示。
電影名稱:「親密」除了是兩位感情很好的男孩十分的「親密」,更重要的是化約:人跟人之間的「親密性」:親密如何被度量?如何被在電影中(劇本、影像)感受人與人那種有點親密可能又不太親密?《親密》劇本與影像渾然天成的契合(十分親密),可以說是教科書等級的良好示範(台灣導演們好好去看看吧)。影像上時常人物近景或特寫只捕抓單人表情、動作,外在世界模糊不清。與劇本上的潔癖(稱讚之意),人與人關係只是點到為止,沒有太過於社會(群體)情感聯繫,表現著不太想建立任何立場(註1),盡可能在低限的事件中(上學-死亡),呈現人物獨立、開放的情緒,這是從頭到尾《親密》盡可能維持的純粹與清新之處(註2)。
同樣年少曖昧情誼「體質」可相提並論的的《怪物》最後一個鏡頭兩人奔跑象徵性極強帶有的結語意味(註3),而《親密》則是以模糊的人去樓空背景,提示著電影在這之前細膩布置著第一男主角Leo常去他們家會帶到的建築景觀鏡頭,並接續奔跑鏡頭的倫常感,這裡同樣的「奔跑動作」不像是《怪物》的故事性語法,而是在《親密》中一如往常重複的短暫片刻(如:打冰球、幫家人務農),試圖以重複相似的片段取代意義的推疊,同時也可能是電影作為一種線性時間積累產物,《親密》像在大多是結論式故事語法的劇情長片中,找到一種「親密又陌生」的電影經驗逼近純粹獨立,開放的邊界(註4),甚至以這樣相對於結論積累式的「過渡」時間經驗,告訴著這裡就是終點。
(註1)
以兩位主角上學之後的小團體政治性來說,導演在劇本與影像上處理顯然巧妙的刻意不過於攀附在其他同學的小團體施加力道,而是很小孩式的開玩笑亂聊天等日常性幽微暗示一些些喜好與厭惡,比較深入的關係頂多就是後來Leo與冰球同好去他家玩電動過夜,試圖找回過往舊愛背影?但也只是點到為止。
(註2)
包含電影後段人物死亡之後必須解釋或帶有某種療癒作用,電影在含糊中盡量不讓事件累積帶有的太多解謎感,而是等待時機輕輕的讓炸彈在水中爆炸(無聲)。
(註3)
在此只是呈現比較,並無區別優劣之意。關於《怪物》部分可以詳見筆者前文
https://notfind2017.blogspot.com/2023/07/monster.html
(註4)
舉例來說,電影後段主角打球被撞到手骨折,包石膏復健。後來拆掉石膏轉動手肘除了依舊殘存著故事上重生之意。更讓人印象深刻的是,是在轉動手肘的特寫呈現某種錄像藝術式的抽象感(如舞蹈般),同時讓人想到布列松(Robert Bresson)式的純粹影像。